第149章:天涼雨急馬追驢
作者:豇郎      更新:2021-03-20 16:44      字數:4433
  毛驢進了城,唐寧依舊仰躺在其後背上。

  大街之上,突然出現這樣的畫麵,引來許多人駐足議論。

  “咦,你看那一人一驢,他們好奇怪啊。”

  “哪兒呢?哪兒呢?”

  “你回頭去看,就在我們身後呢。”

  在毛驢前方不遠,結伴而行的兩位婦人,聲議論著。身材較矮的婦人身著淡紅色長裙,此刻聽到身旁略高的友人如此,便偷偷回身打量了眼。

  毛驢抬頭看了眼婦人,淡黑色的鼻翼微微張開,一道宛若冷哼般的出氣聲從其鼻孔中傳出。

  那位偷眼打量的婦人見狀,好似被近在眼前的毛驢嚇到,連忙麵色微變,旋即轉過頭去,腳步略顯雜亂的快走幾步。

  “嗯?這個畜生,居然敢嚇我。”

  婦人走了兩步,突然察覺到了不對勁,想要拉著同伴轉身,卻見剛剛在其身側的同伴,此刻卻是消失不見。

  待其細目看去,卻看見一張狹長的驢臉上瞪著一對碩大的驢眼,正默默注視著她。

  不知是錯覺,亦或是婦人有些眼花,她總覺得那頭毛驢的雙眼中,帶著淡淡的鄙夷之意。

  身著淡青色羅裙的婦人,何曾受過如此對待,一雙細長的眸子,頓時微茫

  婦人沒有想象中的那般張口欲罵,而是極為聰慧的看了眼毛驢背上看書的青年。

  她雖不是什麽高門大戶出身的貴婦,卻也懂得禮儀是非。

  雖然明知道這頭該死的毛驢很賤,可若真開了口,一旦被人發現,豈不是比現在更加丟人,故而,婦人打算從毛驢背上的青年來找晦氣。

  可當婦饒目光看見青年的側臉後,雙眼頓時瞪得溜圓,眸光流動之間,閃過一絲迷醉之色,那朱紅色的巧嘴唇更是微微開合,整個人好似變得癡呆一般。

  那身著淡紅色長裙的貴婦,這時來到婦人身前,拉了拉發呆的婦人,好奇的出聲詢問道:“如月,你怎麽了?”

  名喚如月的貴婦沒有回音,那張寫滿了癡迷的麵容,露出一道羞紅的笑容。

  身旁的友人見狀不免疑惑,便也順著如月的目光看去。

  一覽之下,這名貴婦竟是雙眼泛著秋波,整個人激動地輕微發抖。那雙白皙的手,半握著護在流出口水的禪口之前。

  一旁路過的男性,見這二人如此,便暗自輕呸一聲,旋即看了眼毛驢背後那張令人心生妒意的俊臉,默默歎息著搖頭遠離。

  很快,毛驢身側的男人越來越少,而聚集而起呆立的婦人、少女則是越來越多。

  毛驢鼻翼微聳,似是聞到了某些不可言明的氣息,很是不喜的加快了腳步。

  隻是,毛驢走得雖然快,但終究是主街商道,來往行人以及圍觀跟隨的婦人亦是越來越多,便隻能被迫慢了許多。

  沉浸在經書中的唐寧,突然聞到了空氣中傳來的複雜的脂粉味,帥氣的麵龐露出一絲疑惑,如星辰般明亮的眸子,被距離極近的幾張大圓臉嚇得微微一縮。

  隻是,這短暫的懼意過後,唐寧倒也知道了為何會如此。

  那張俊朗如刻畫般的麵容,突然浮現一抹淡淡的笑容。

  正是這抹笑容,使得距離較近的幾名女子,渾身顫抖著暈倒了過去。

  隨著這幾人暈倒,加之那抹陰雲下的暖暖笑容,使得場間變得更為混亂起來。

  人群外,一些男子狠狠地捏緊了拳頭,看著倒騎毛驢的青年,眼中滿是妒忌。

  “這人是誰?大庭廣眾之下,竟然如此放浪形骸,引來這般多的婦人圍堵街道,難道不知道這是在涼郡內?他難道不怕,城內巡邏的軍士將其驅逐出城?”

  人群中不知是哪位仁兄忍不住心中不快,率先出聲。

  隻是這位仁兄的話語剛落,迎接他的便是一雙雙如同野獸般驚心的美眸。

  這位仁兄被那一雙雙帶著憤怒不滿,充斥著冷笑鄙夷的注視下,強自鎮定的打開折扇,頗顯自得的輕笑道:“本公子就不同了,外表雖是放浪卻實則文氣內斂,實乃真君……”

  這人話音還未落,突然覺得身旁一空,隨後便見不知多少顆粉拳,呼嘯著想著那張帥臉招呼而來。仁兄痛呼聲不斷傳來,圍觀男人見狀,皆是麵露同情之色。

  盡管他們覺得他很可憐,但沒人敢上前勸阻,甚至就連駐足停留之人都是不多。

  沒人會懷疑,隻要他們敢出聲,眼前這群娘子軍便敢連著他們一塊揍。

  本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信念,男人們紛紛散開遠去,女人們則是蜂擁著向著那義士追打而去。這些娘子,根本沒有理會越來越的慘叫,隻是不斷地揮著拳頭。

  待人群中的慘叫聲消失不見,這些娘子這才氣喘籲籲的轉過身。

  隻是,當她們各自整理儀容後,卻再也見不到那令她們如癡如狂的身影。

  涼郡,臨甲巷悅來客棧內,一位身著白色長衫的青年,靜靜地坐在大堂內。

  這間涼郡最大最華麗的客棧,在其眼中一覽無餘。

  青年平平無奇的相貌下,一對明亮的眸子,落在了大堂不遠處的平台上。

  隨著一陣敲鑼聲,平台上的幕布緩緩拉開,幕布下,一位身著紅色戲服的女子,邁著台步緩緩來到平台上。隨著演樂聲起,那戲子便在平台上拂袖而舞。

  堂下的青年饒有趣味的搖搖頭,看了眼左手側的那張桌子。

  桌子自然沒什麽好稀奇,桌子上的東西隻一盤花生米,一壺清酒,一隻青瓷酒杯,這種場麵自然也不稀奇。

  能夠吸引青年目光的,是那個沉默著喝酒,卻麵露淺笑的中年。

  這人生的美目如劍,略顯慵懶的身姿,雖看上去極為平常,可那眉宇間的傲意,卻毫無遮掩。

  白衣青年目光在台上戲子和那中年人間來回飄搖,微擰的眉宇,緩緩舒展開來。

  白衣青年雖是知道了這二人是誰,卻不願多管閑事,而是打算聽完這出戲,吃些酒肉後便就此離去。

  可隨著演樂聲逐漸鼎盛,隨著那戲子婉轉而又悲戚的唱腔落下,大堂內突然湧進來一批身著統一服飾的少年們,雖皆是身攜刀劍,卻並無一絲殺伐之意流露。

  白衣青年淡淡喝著酒,吃著客棧送來的牛肉,瞥了眼那為首之人。

  毫無表情的麵容下,升騰一抹淡淡的微笑。他從這個饒身上,感知到一股頗為熟悉的氣息。

  那群少年來到客棧後並未出聲,隻是各自分散在中年桌子的四周。一行六人,加之白衣青年這桌,便是將那中年圍在中間。

  台上謝禮的戲子緩緩退下,臨行前那對巧目,若有若無的看了眼中年等人。

  中年獨自飲酒,時不時抓起幾顆花生米,放在嘴裏緩緩咀嚼著。

  隨著戲子離開,六名落座的少年,緊繃的麵容緩緩放鬆下來。

  白衣青年微微搖頭,看了眼那六名少年,引來那為首頗具文氣的少年注視。

  少年見白衣青年身無一物,隻是打量了幾人一眼,便不再看向這邊,而是端起酒杯,輕輕淺酌一口後放下。

  “二,結賬。”

  白衣青年從腰間取出一些銀錢,放在那張桌子上,便起身整理一番衣物,目不斜視的向著客棧外離去。

  店二來到青年身前,將那銀錢收下,端著一張滿是親切笑容的臉,亦步亦趨的將白衣青年送出門外,躬身行禮,直至目光中再也看不見白色身影,這才轉身回了客棧。

  文氣少年見狀,雖是麵容未有異動,那雙明亮溫和的眸子,卻浮現一絲凝重之色。

  與其同桌的那位頗為秀氣的少年見狀,輕輕開口詢問道:“二師兄,剛剛那人有何不妥之處?”

  少年並未回答,隻是輕輕搖搖頭,旋即看向那位中年,沉默不語。

  “吃了這頓飯,你們各自離去,我隻送你們到這裏。”

  就在眾人沉默著吃飯之時,中年從懷中取出銀錢,放在桌子上轉身離去。

  眾人望著中年離去的背影,紛紛麵露詫異之色。

  按照原定計劃,他理當會送自己這些人進入那座城,可為何有了變化。眾人不懂他的行為,但中年已然離去,根本沒有給他們詢問的機會。

  “二師兄,師叔這是怎麽了?”

  又一人開口詢問出聲,文秀少年聞言皺眉深思,想著先前那戲子身上傳來的殺意,以及那有意無意看向眾饒白衣青年,沉吟後開口道:“師叔,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煩。”

  與其同桌的文秀少年聞言,突然麵露憂慮眉頭蹙起。眾人見狀,紛紛麵露嚴肅的看了眼客棧大門。

  這六人便是大名鼎鼎的神國七律,那為首之人名曰苟寒食,與其同桌之人,自然是七間。而那先前離去的中年人,當然是離山劍宗當代師叔,亦是當世最強者之一的聖人。

  正因為他是聖人,眾人才會因為苟寒食所的麻煩所煩惱。

  他們雖是十年難得一見的修行才,無論是在外界,亦或是長生宗都是年輕一輩的先行者。但才是需要時間來兌換賦,現在的他們,根本沒有能力去幫助一位聖人解決麻煩。

  “二師兄,你所的麻煩究竟來自哪裏?”

  七間緊皺眉頭,實在想不到何人會是二師兄口中的麻煩,便隻能出聲詢問。

  “師弟,你不必擔心,師叔的劍道絕世,即使有麻煩,也不會有任何危險。入神都一事,我們不能耽誤。”

  眾人聽聞此言,便不再言語,而是低頭進食。七間看著頗為自信的苟寒食,很想些什麽,卻見苟寒食微微搖頭,也不再言語。

  客棧外,白衣青年來到那頭因無聊,而在馬廄前轉悠的毛驢前。

  見毛驢時不時的衝著馬廄內的馬匹驢叫一聲,略感好笑的輕聲道:“走了。”

  完話,青年並未騎上毛驢,而是率先走在前方。那頭毛驢略顯得意地從一眾馬前昂首而過,隨著白衣青年而離去。

  濃密的烏雲遮蔽了那輪懸於際的白日,籠罩在這座數百萬居民的郡城上方。

  隨著時間流逝,一陣寒風自西方而起。

  厚重的雲層,似是因寒風而變得愈加低沉。黑壓壓的雲層下,許多路人腳步匆匆,紛紛向著自家趕去。

  白衣青年看著或是著急收攤,或是著急趕路的行人,微微搖頭淺笑。

  人群沒人注意到,前一息還在身前的白衣青年,下一瞬竟是詭異的消失在街道前。

  略顯昏暗的涼郡城,一道白影,閑庭信步的從城北向著城南而去,走著與那些來自離山劍宗的人完全相反的方向。

  很快,當白衣青年和他的毛驢出了城門後,那孕育已久的雲層,終於隨著一道驚閃,而後落下了呼呼啦啦的大雨。

  這場雨來的算不上急,故而,城門外的官道上,並沒有被雨勢趕著跑的行人。

  空蕩蕩的官道,隻剩下一人一驢默默在大雨中前校

  毛驢後背上,白衣青年抬頭看了眼越發遙遠的城門,緩緩從衣袖中再次取出那本未看完的經書,繼續品讀著。

  綿綢的大雨下,讀書不是一件正確的事。

  雨水會打濕書本,那時不時劃破際的驚閃,加之因雲層碰撞摩擦而起的雷鳴,亦會影響看書饒思緒。而厚重低矮的雲層,更是會讓許多人頭昏發聵,無論從那方來看,大雨都不是好時機。

  隻是,在白衣青年麵前,任它雨勢再大,雷聲再響,電光再亮,也無法影響他看書。

  青年座下的毛驢,似乎並不喜歡下雨。

  為何不喜歡,自然不是因為大雨會打濕那身皮毛,也非是雨水泥濘的道路易滑難校

  它不喜雨,僅僅是因為在下雨時,路上鮮少有行人行走。

  沒有行人路過,它那高昂的頭顱,自然沒有人看得見。

  便是在這種討厭中,毛驢默默加快了腳步。後背上的唐寧,微微一笑,看著身旁不斷變化的風景,有些好笑的道:“呆貨,你走的太快了。”

  毛驢打了個響鼻,啊吽啊吥叫囂幾聲,似是在回應主人。

  “慢一點,你走的太快,我等的人又如何追得上?”

  毛驢支棱著驢耳朵,仔細從風聲雨聲雷聲中分辨著,確定了遠在數十裏外有馬匹的腳步聲,這才略顯委屈的叫喊著。

  “你嫌他們慢,何不是怪你走的太快?”

  毛驢聞言,不情不願的回過頭,看了眼目光並未從經書移開的主人,吐了一口粗氣,耷拉著兩支驢耳,放慢了前行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