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查清楚這件事情，方嘉衣還打電話到移動廳調出了自己那段時間的通話記錄，她剛出國的那幾天，每天都有十幾個電話，蘇意的，蕭筱的，爸媽的，還有慕子寅的，慕子寅打得最多，平均每天都五六個電話，然後出國的一個禮拜後，漸漸的沒電話進來了。

  方嘉衣想，他大概是在那個時候放棄的，房子賣了，電話號碼也換了，看來，他是真的放下了。

  原以為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她會感到釋然，原來完全不是，她感到滿心的壓抑，深深吸了一口氣，還是不能緩解，滿腦子都是他喝醉酒後摔下樓梯的畫麵。

  *

  那之後，方嘉衣再也沒有遇見過慕子寅。

  她回了總院上班，成功升職為方教授，年紀輕輕，頂著這個人人羨慕的頭銜，在總院裏，是所有實習醫生心中的榜樣和偶像。

  因為實在太過優秀，還得到了電視台的采訪，那之後，全國各地的孕婦從四麵八方湧來，都是因為在電視上看見過她的采訪，特意來找她的，方嘉衣的病人多到排不完，每天每夜的加班，加到醫院都快成了她的家。

  偶爾，做完手術了，她會自己在天台上靜靜發呆，望著頭頂明晃晃的陽光，表情有點恍惚。

  已經快四個月沒見到慕子寅了，不過還是經常能在電視上看到關於他的消息。

  慕氏最近新推出了一款電子產品，股票暴增，慕公子在遊艇賽上獲得了第一名，身邊美女嫩模如雲……

  這些消息，在之前她也常常會聽到，但那個時候，她從不留意，可是現在，隻要新聞上出現他的消息跟身影，她就會停下腳步，安靜看完。

  他的腿好了，還贏得遊艇比賽。

  方嘉衣低眸笑笑，打從心裏為他高興。

  有時候，同事還會打趣她，“怎麽？方教授，你也對這個花花公子有興趣？”

  方嘉衣搖頭淺笑，回一句，“其實他一點都不花心。”

  “不花心，怎麽女朋友一個換過一個啊？”

  “也許隻是炒作吧。”方嘉衣說完，就笑著邁步離開，但是沒有人知道，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總會在心底問上一句：真的是這樣嗎？到現在，他還可能依然守身如玉麽？

  一直到元旦那天，方嘉衣才有假期，蘇意約她出海度假，她想著已經推了蘇意很多次邀請，不能再推了，便答應了。

  元旦那日，天氣格外晴朗，風也不大，微涼舒適。

  方嘉衣到海邊的時候，遊艇上已經來了不少人，都是那些熟悉的人。

  先看見她的，是帶著黑色墨鏡的宋顏安，宋顏安手裏拿著一罐德國啤酒，衝她揮了揮手，“過來。”

  方嘉衣微微一笑，踩著細高跟鞋，走過去。

  四個月來，她沒怎麽剪過頭發，現在頭發已經長到脖子了，隨意地紮在腦後，俏皮可愛。

  “你留長頭發啦？”見她走上遊艇，宋顏安微笑。

  方嘉衣點頭，“嗯，太忙了，沒時間去剪頭發，就留起來了。”

  宋顏安頷首，又補充道：“不過你長頭發也挺好看的。”

  “謝謝。”被人誇獎，心裏始終是高興的。

  “以後就打算留長了嗎？”

  “大概是吧。”

  方嘉衣被宋顏安拉了一把，上了甲板，那裏的空間很大，擺著許多沙發，也坐著許多人，其中就有慕子寅，他穿著白色的運動套裝，手裏是一本雜誌，正在悠悠閑閑地翻著。

  比起他平時穿西裝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這樣的打扮更襯得他年輕朝氣，就像個大學生，五官清冽，瞞眸子薄薄淺淺的笑意。

  他的旁邊，是一個帶著鴨舌帽的女孩，正挽著他的手臂，在跟他看同一本雜誌。

  這個五官格外精致漂亮的女孩，竟然分外的像她，而且眉目間的淺笑，竟然有種說不出的得體完美。

  “笑笑是老幺現在的女朋友。”宋顏安為她解惑，“慕夫人為他找的。”

  方嘉衣怔忡？笑笑？慕夫人為他找的？

  在看那個叫笑笑的女孩，是啊，怪不得剛才覺得那麽熟悉了，原來，是第二個應笑容。

  方嘉衣側頭看了宋顏安一眼，彎唇，想笑，卻覺得太勉強了，終究是沒有笑開。

  “你來了。”端著餅幹的蘇意從廚房走上來，身後跟著大肚便便的蕭筱，說：“這些餅幹都是蕭筱做的，大家嚐嚐。”

  蘇意把餅幹放下，季臣司立刻起身，扶住了行動不便的蕭筱，關懷地問了一句，“累不累？”

  “還好。”蕭筱笑著，被季臣司攙扶著，坐下。

  蘇意則是挨在蘭浮初耳邊跟他說了幾句什麽，蘭浮初點點頭，她在他頰邊親了一下，隨後過來，拉住了方嘉衣的手，眸裏帶著笑意，“你可算是來了，這幾個月，咱們幾個聚了好幾次餐，你都沒來，說來的一月一聚呢？”

  “忙啊，我最近調回總院了，升職了，所以忙不開。”方嘉衣解釋，唇角帶著淺淺的弧度。

  蘇意說：“可忙也不能把大家忘了啊，你和我們這些人，都是從高中認識到現在的，少說也有十來年了，這樣的感情，怎麽也得多聯絡聯絡的不是嗎？”

  “好啦，算我的錯，下次我請你們吃飯賠罪，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蘇意點她的腦袋，明明是一樣大的年紀，可蘇意看著就總像她的姐姐，拉住她的手，讓她過去坐。

  一群人圍坐在一起說說笑笑，方嘉衣不怎麽開口，都是別人問她話她才回答，要是沒人問，她就不會主動開口。

  吃過餅幹，男人們端來了酒和飲料，不知道是誰提議要打牌，然後牌局就開始了。

  八個人，兩人為一組，蘇意跟蘭浮初，蕭筱跟季臣司，慕子寅和林笑笑，方嘉衣跟宋顏安被強行組成了一組，兩人相視一眼，都有點尷尬地笑了。

  這個時候，方嘉衣總覺得有抹視線落在自己頭上，抬眸，便撞上了一雙淡無起伏的眼睛。

  剛剛來的時候，方嘉衣一直不敢直視慕子寅的眼睛，這會，她看清楚了，他漂亮的眼睛裏，一點情緒都沒有，就像在望著一個陌生人。

  方嘉衣心裏，忽然蔓延上細細碎碎的疼痛。

  原來這就是心痛的感覺。

  兩人都沒有說話，視線靜靜的絞纏著，使得氣氛變得有微微的停滯。

  林笑笑看了方嘉衣一眼，完美的笑意下藏著絲不高興，暗暗抱緊了慕子寅的手臂，想讓他別在看方嘉衣了。

  其他人心照不宣，知道怎麽回事，就是不說話。

  最後還是宋顏安打破了沉默，“牌局，還開始嗎？”

  方嘉衣回過神來，迅速收回視線。

  牌局開始。

  方嘉衣沒有在出聲，慕子寅卻一輸在輸，短短一個小時下來，輸掉了上千萬，本來打牌就是想消磨下時間，可沒想到，慕子寅卻跟自虐一樣，輸上了癮。

  方嘉衣後來都看不下去了，輕輕歎了一口氣，心裏碾過默默的疼。

  一場牌局，從陽光燦爛進行到日落斜陽才結束，又不知道是誰，提議去冬泳，於是美麗的斜陽中，所有男士都換上了泳褲，從遊艇上一頭紮進了海裏，在藍色的海域裏以優美的姿勢遊來遊去。

  方嘉衣沒下水，倚靠在銀色的欄杆上，仰望遠去。黑夜逐漸模糊了海岸線的行蹤，淺鳴的海，燈塔孤煢。

  慕子寅跟林笑笑也沒有下水，坐在沙發上談事情。

  “子寅，下個月就是你媽媽的生日了，我該送點什麽好呢？”林笑笑問。

  “都行吧。”

  林笑笑皺起小鼻子，“當然是因為你是伯母的兒子，我才問你的啦，你就告訴我嘛，慕夫人到底喜歡什麽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