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蘇意接到一個電話，是門衛打來的，跟她說有一位姓蘭的男生要來拜訪，問她讓不讓進碧華庭。

  蘇意迷迷糊糊地抬著腦袋，說：“讓他進來唄。”

  電話結束後沒多久，又響了。

  蘇意再次接起來，“誰？”

  “我。”蘭浮初簡單明了，“想吃什麽水果？”

  蘇意本來想思考一下的，但是腦袋很沉，她思考不了，便皺著眉頭說：“我不用，你買你自己的就可以了。”

  “買草莓給你吧？”他答非所問。

  “哈？”

  “已經買好了。”

  “哦。”

  如此一來，就沒話了，但電話並沒有被掛斷，從電話裏，蘇意聽到了一陣轟隆隆的車聲，接著，是車門被打開的聲音，然後少年的聲線變得清晰起來，“我到了。”

  蘇意倒在地上，像是沒聽明白他的話，“什麽？”

  “我到你家了。”

  蘇意垂了垂眼皮，一手遮在額頭上，懶懶唔了一聲，“唔……”

  “我看見你了，正躺在地上呢。”

  “你在哪？”

  “你轉過頭來。”

  蘇意拿著手機，微微扭頭。

  落地窗外，映著一道頎長的身影，墨黑的短發下，是一張俊美得令人恍惚失神的臉孔。

  他手裏提著一個籃子，俯視著落地窗內的蘇意，而後，走過來，微微蹲下身子，漂亮的手指在落地窗上敲了敲，“怎麽躺在這裏？地板這樣涼。”

  蘇意側頭望著他，好像沒聽懂他在說什麽似的，長發披散在地上，瞳孔一動不動。

  蘭浮初再度敲了敲落地窗，輪廓深沉，“快開門。”

  蘇意還是不動。

  蘭浮初在白雪皚皚中，抿住了好看的薄唇，唇紅齒白，“你這是故意的吧？知道外麵在下雪，故意不給我開門？”

  這話終於讓蘇意回過神來，她雖然醉著，但到底沒醉得那麽厲害，還是有些神智的，從地上一骨碌爬了起來，走到玄關處，打開了大門。

  蘭浮初提著籃子走進來。

  蘇意的身子歪在落地鍾旁邊，星眸半眯著，“你還真的來了啊？”

  蘭浮初沒搭理她，將籃子隨手放在地上，打開了她家裏的鞋櫃，看見有一次性室內拖鞋，就拿了雙男士的，彎腰換上。

  蘇意自討沒趣，就沒再打趣他，轉身往屋裏走。

  蘭浮初跟在她身後，屋內沒開燈，但借著夜光，他看清了屋內的裝潢，很奢華的歐式。

  “燈控在哪裏？”蘭浮初問。

  “你後麵。”

  蘭浮初淡淡嗯了一聲，轉頭，一按牆壁上的燈控，滿室明亮。

  蘇意擋了下眼睛，似乎有點不適應這麽強烈的光線。

  蘭浮初把籃子裏的食物拿到茶幾上放著，狀似不經意問：“你家人呢？”

  “不在。”璀璨的吊燈下，蘇意的臉龐蒼白蒼白的，然後她也沒有要招待他的意思，語氣醉熏道：“我頭有點暈，要躺一回，你自便……”

  說完，就像一抹幽魂似的飄到了原來的位置，躺下，繼續抱著枕頭發呆。

  燈光將她的影子拉得老長，也寂寥。

  記憶裏的蘇意總是鮮活的，活蹦亂跳的，所以當她第一次出現這種類似於孤單的表情，雖然是因為有點醉了，但在蘭浮初看來，她此時此刻，脆弱極了。

  他眼中的情緒變得沉沉浮浮。

  然後。

  他提著籃子走進了廚房。

  沒多久，裏頭就響起了水聲，切菜聲，炒菜聲，飯香四溢……

  約一個小時後，蘭浮初做完了所有菜，解下圍裙，從廚房裏走出來，頎長的身子站在她身後，修長而高大，“蘇意。”

  躺在地上的人沒有任何反應。

  蘭浮初走過去，修長的手指碰了碰她的肩膀，像是在試她還有沒有意識，“飯做好了，你剛才不是說自己餓了麽？快起來吃飯吧。”

  蘇意終於掀起眼眸來看他，目光有些失焦。

  “年夜飯還沒吃吧？快起來了，我陪你一起吃。”說話間，伸出一隻手拉她，淺淡無溫的眼眸第一次變得親和憐惜。

  蘇意倒沒有抗拒，被他拉著，進了廚房，坐在餐桌上。

  五菜一湯已經擺好了，色香味俱全。

  蘭浮初從後麵端來一碗湯圓，放進一根白色小湯匙，“先喝甜湯吧，新年新氣象。”

  蘇意沒說話，埋頭就吃，吃了兩個，又抬起頭來，慢騰騰唔了一聲，“對了。”

  “嗯？”少年抬起頭，手裏端著一碗正在吃的湯圓。

  “我有酒……”她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站起來，飄到外麵的酒櫃取來一瓶白蘭地，“要喝酒嗎？我請你，是好酒喲。”

  蘭浮初蹙眉，心想：這到底是醉？還是沒醉？

  他沒說話，蘇意就當他答應了，搖搖晃晃走到冰箱前，將酒瓶擰開，然後給自己倒上半杯，加入幾塊冰塊，邊喝變走著回來。

  她坐回自己的位置，喝口酒，就配一口菜，在喝口酒再配口菜，然後搖頭晃腦地說：“嗯……這菜真好吃。”

  “少喝點，這酒烈。”蘭浮初抿唇看著她，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淡。

  “沒事，我從小就有酒量，我爸教的，我喝不醉。”

  “你今天喝了多少了？”

  “也沒多少。”她拿著酒杯，想了想，別人喝多了臉都是紅的，她的臉是白的，據說喝完酒臉是白的人，酒量都很好。

  蘭浮初當然知道她的酒量好，但是這麽個喝法，還是很傷胃的，“少喝點，不然明天起來頭痛死你。”

  “烏鴉嘴。”蘇意笑著嗔他，喝多了，話匣子就被打開了，砸了砸舌，又皺皺眉，說：“我說小呆比啊……”

  蘭浮初看向她。

  蘇意想和他說話，又覺得距離有些遠，便站了起來，換到他旁邊，用一隻胳膊搭在他肩上，語重心長地問：“我沒吃年夜飯，是因為我爸媽離婚了，他們離婚了，你知道吧？所以你又為什麽沒吃？”

  蘭浮初看了她一眼，“他們忙，今年沒有回來。”

  蘇意聽完，像是覺得他很可憐，微微張了嘴巴，又閉上，改為拍拍他的肩膀，“別難過，他們忙，不回來，那我陪你，你就留在我家裏，別走了，在我這過年吧，我家啊，客房多得是……來，我帶你去挑個合你心意的客房吧……”

  說罷就要拉他。

  蘭浮初不動，反而把她拉了回來。

  蘇意本來拉著他的手，卻被一股拽力扯了回去，等回過反應來，整個人都進了他懷裏，巴掌臉砸在他胸膛上，磕疼了翹挺的鼻頭。

  “我的鼻子！”她淒慘一叫，捂住了自己的鼻端，可憐兮兮地說：“好痛啊……”

  蘭浮初低眉看了她的一眼，沒說話。

  蘇意繼續可憐兮兮，甚至將兩隻手伸到他腦袋上，抱住，扳正過來，讓他眼底映著自己，淚眼朦朧地說：“我的鼻子是不是不見了？”

  兩人的臉貼得出奇的近。

  近到，彼此呼出的氣息的糾纏在一起。

  蘭浮初對這個距離有些不適應，褪遠了一些，臉色有些不自然，“你的鼻子沒事，好好的。”

  “那為什麽這麽痛？”

  “……”

  “為什麽？”她窮追不舍。

  “因為撞到了。”

  “嗚嗚嗚……”蘇意低低嗚咽了幾句，蘭浮初以為她在傷心父母的事情，剛想摸摸她的頭，就見她的頭抬了起來，定定地望著他，眸色迷離，“這麽痛，鼻子肯定要掉了，怎麽辦？我的鼻子沒了，我以後要怎麽見人……”

  蘭浮初：“……”

  額頭的青筋有即將要浮現到表皮的趨勢。

  “蘇意，你鬆手。”這種被人緊緊纏著脖子的感覺，令人相當的不自在。

  “為什麽我這麽慘？”她幽幽問了一句，然後醉意朦朧的看著他，忽然，抬起一隻手，纖長漂亮的手指在他鼻尖上輕輕撫了撫，“小夥子，你的鼻子長得很好看。”

  蘭浮初：“……”

  少女落在他鼻端上的手，慢慢往下，滑到嘴唇上，指間柔柔軟軟，“嘴唇，也很好看呢……”

  說完，挑了一下他的幽長的睫毛，輕挑的動作，像是帶著滋滋電流，從他眉眼間流竄而過，引來一陣酥麻的戰栗。

  蘭浮初快速握住她的手，不讓她在亂撩，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瞳孔顏色變深，“別在亂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