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借路
作者:槍手1號      更新:2022-06-06 08:13      字數:4170
  轉動著手裏的馬鞭子,嶽騰冷眼旁觀著下頭又一場爭執發生了。

  不過是一個在刷馬的時候,刷子上的髒水甩到了另一個人的身上,於是便先爆發了口角,然後再上升為肢體衝突,最終升級成為了決鬥。

  這是嶽騰定的規矩。

  軍營裏隨意鬥毆當然要受到嚴厲的懲罰,但隻消雙方的長官同意,並且在長官的監督之下展開一場公平的決鬥就可以了。

  當然,動刀子是不行的。

  不過木刀木棍木槍啥的,就不在限製行列之中了。

  這樣做,不敢保證完全不出現意外,但卻能最大程度地減少意外。

  贏者通吃。

  軍營之中,沒有這麽多道理好講,強者為王罷了。

  一群兵王!

  嶽騰又哼了一聲,懶得再看無聊的比鬥,轉身進了帳房。

  各軍為了巴結安撫使,送來的,的確都是各自軍中的好手,但一群這樣的好手集結到了一起,可不見得就能成為一支最好的軍隊。

  軍隊裏的角色,需要的是互補。

  有尖兵,有中堅,有斷後,有補充。

  需要性格火爆的,也需要溫吞的。

  有雷厲風行的,也要有謀定而後動的。

  所以,眼前的這些人,在不久的將來,肯定有不少人會被打發回去的。

  用安撫使蕭誠的話來說,天鷹軍未來的使命是培養更多的騎兵中堅,散出去便能起到引領示範的作用才行。

  這是一支為了未來而打造的軍隊。

  聚成一團火,

  散是滿天星!

  這便是蕭誠對他們最大的期待。

  盛滿和馬尚兩個人跟著嶽騰進了帳房。

  這兩個人,一個是南廣部頭人盛祿的兒子,一個是馬湖部頭人馬歇的兒子。盛祿和馬歇兩個人是不想奮鬥了,隻想著躺在賺來的財富之上吃喝玩樂享清福,但並不代表他們就想讓他們的子孫也就此沉淪。

  經曆過世事變遷的他們,非常清楚他們之所以有今天的福可享,說白了,還是因為他們早先手中掌握的權力。

  如果以後沒有了權力作為倚托,那再多的財富,也會一點點的化為烏有。

  他們退下來,是向蕭誠輸誠的一種表現,想要努力地證明自己對權力沒有半分的野心,隻想發財過上安逸的日子。

  這是形式的需要。

  也是掌握著他們的生死的安撫使蕭誠所樂意看到的。

  但他們的兒子就不同了。

  盛滿和馬尚已經進入到了一個新的團體當中。

  他們需要用自己的努力,為自己在這個新團體之中謀得一個更好的位置。

  如此,他們才能在以後反哺自己的家族甚至於族人。

  因為他們是在蕭誠的體係之中成長起來的,所以,不會像他們的老子那樣,受到猜忌。

  更重要的是,因為他們的特殊性,他們的官場之路,也會比一般人更加順利許多。

  因為蕭誠也還需要用他們來向馬湖部、南廣部證明他的一視同仁。

  蕭誠不是在貴州路上大力宣揚著狄夷之入中華,則中華之嗎?

  不是一直在喊著各族都是兄弟姐妹嗎?

  “將軍,聽說馬上就要到一批新甲胄了啊?”盛滿看到嶽騰一屁股坐到了氈毯上之後,立即殷勤地跑去角落的桌子上替嶽騰倒了一碗水過來。

  嶽騰哈哈一笑,從身後摸出一個包裹來,扔到了兩人的跟前。

  “這是樣品,明天會到兩百套。”

  盛滿與馬尚兩人盤膝坐在了嶽騰的對麵,打開包裹,露出了裏頭一整套簇新的甲胄。

  很少有騎兵會身著重甲的,除非是傳說中的那重騎兵。

  但這樣的重騎兵,適用的戰場實在太少了。

  沒有誰會傻乎乎的與一群鋼鐵怪物對衝的。

  隻需要繞著他們轉上幾圈,或者拖著他們跑上一段路,重甲騎兵就得玩完。

  累脫了力的重騎兵,到時候就變成了待宰的羔羊。

  一般來說,騎兵都是裝備著皮甲。

  但再好的皮甲的防禦力也是有限的。

  頂得住騎弓的射擊,在步弓麵前,那就不夠看了。

  特別是在大宋軍隊的神臂弩麵前,皮甲跟紙糊的也沒有多大區別。

  神臂弓,那是能鐵甲都能貫穿的存在。

  追求輕質但又有更好的防護,一直都是騎兵們的最高追求。

  擺在他們麵前的,是一副皮甲,但兩人都是有經驗的老手,隻在手裏一掂,便發覺了異常。比起一般的皮甲,要稍重了一些。

  “重要的地方都鑲了鋼片!”嶽騰一邊喝著水,一邊道。

  盛滿拉開了一個活扣,伸手一套,從裏麵掏摸出了一個薄薄的鋼片,伸指彈了彈,鏗然有聲。

  “擋得住神臂弓嗎?”盛滿問道。

  嶽騰哧之以鼻:“你覺得擋得住嗎?不過五十步外,能減輕類似於神臂弓力道的弓箭的傷害大約五成以上。本來可以把你射個對穿的,但是有了他,就隻能入肉一半了。”

  “那就很了不得啦!”盛滿與馬尚都叫了出來。

  能有如此防護,那在與敵人騎兵的交鋒之中,對砍之時,基本上便能扛住大部分的傷害了。至少一刀下去,不至於立時斃命。

  兩人對看一眼,又想起了嶽騰最早說過的一句話。

  兩百套。

  嶽騰又摸出一柄刀來,奪地扔在了兩個人的麵前。

  “與這甲胄配套的馬刀,也是兩百柄!”嶽騰道:“聽說王柱王將軍的那柄刀嗎?”

  “當然!”兩個人的眼睛立時便亮了起來。

  “別做夢了,王將軍那柄刀,是專門鍛造的。但是眼前的這種馬刀呢,也使用了與王柱將軍那種刀一樣的材質,當然,是摻了一部分。”

  盛滿與馬尚兩人的手都伸了出去,同時握住了這柄刀,然後互瞪一眼,誰也沒有鬆手的意思。

  “沒出息!”嶽騰哼了一聲:“你們兩個,還差這樣一柄刀嗎?”

  “這不是馬上要作戰了嗎?”盛滿笑道:“嶽將軍,我們也想給麾下兒郎弄點兒好東西嘛!”

  “各家先選五十個好手上來。”嶽騰道:“剩下的,我要留著作為獎勵,這一次的作戰之中,誰的功勞最大,剩下的就獎給誰。”

  “當真?”

  “記好了,我看的,可不是某個人的功勞,而是集體,集體!”嶽騰厲聲道:“剩下的一百套甲胄,一百柄刀,是獎給一家的,聽明白了嗎?”

  “明白了!”盛滿與馬尚兩人的眼睛都是亮了起來。

  嶽騰嘿嘿一笑,道:“這種甲胄,打製不易,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呢!每一次我們也得不到多少,必竟我們是新建軍隊,沒有什麽功勞跟其它老牌子隊伍叫板。所以呢,以後得到的,我隻會先裝備那隻更優秀的隊伍,把他全部裝備滿了,再會輪到另一個。”

  帳門簾子一撩,一個人走了進來。

  “剩下一百套,你們就別想了,都歸我了,這一次作戰,必然是我部先拔頭籌!”來人一屁股坐了下來,揚聲道。

  盛滿與馬尚兩人都是翻了一個白眼。

  “那可不見得!”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回答。

  進來的是這支騎兵隊伍的另一支隊伍的頭頭,韓衝。

  韓衝帶著的便是從各部抽調出來的那三百驍騎。韓衝同樣出自蕭氏家兵,也隻有他這樣的人,才能鎮得住那些各部的兵王們。

  “打完了?那個贏了?”嶽騰笑問道。

  “要說狠,還是王柱帶出來的兵更狠,跟瘋狗一般!”韓衝搖頭:“李信的兵要說從單兵素質上來講要更強一些,但還是輸了,就輸在這股瘋勁兒上。”

  嶽騰瞟了眼韓衝,提醒道:“什麽王柱的兵李信的兵,現在都是你韓衝的兵。”

  “想變成我韓衝的兵,還有待時日!”韓衝一攤手:“急不得,想要降伏他們,非一日之功。”

  “那這一次的戰鬥,你部作為預備隊!”嶽騰毫不客氣。

  “為什麽?”韓衝道:“正要借著戰鬥讓他們磨勵一下,戰鬥是最能讓他們體會到什麽是戰友情的。”

  “他們現在心中還沒有彼此認可。”嶽騰搖頭:“這會讓他們付出更多的代價的的,讓他們作後補吧,盛滿與馬尚的部下,更適合這一次作為主力,畢竟,我們馬上要交手的,與他們一樣,過去都屬於敘州。”

  韓衝咬了咬牙,“這群龜兒子,這一回便讓他們在後頭看著,不能擰成一股繩的軍隊,就他娘的隻能當看客,隻配打掃戰場,撿別人的冷飯吃。”

  盛滿與馬尚欣喜之餘,卻又有些震撼。

  韓衝帶的兵,那可是從貴州路各軍之中抽出來的精銳,他們本來以為這三百人,才會是嶽騰的心尖尖,是親兒子,他們頂頭算是個幹兒子,但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這麽一回事!

  軍隊就要擰成一股繩,兩人再度對視了一眼,似乎也明白了一些什麽。

  兩人告辭離去。

  “真讓他們兩個去接應?”韓衝問道。

  “這一次是擊潰戰,而不是殲滅戰!”嶽騰道:“二郎的意思,還是想盡可能多地收服石門蕃部,南廣和馬湖與石門同出一源,彼此之間很多都是相識的,說不定便能讓更多的人投降。”

  韓衝點了點頭:“這倒也是,這兩年,他們在威寧可過得並不好,糧草接濟不上,又要時時與我們爭鬥,各部早就怨聲載道了,再加上董奎又不能公正對待各部,反而生出吞並之心,這一戰,興許費不了什麽力氣。”

  “董奎的易娘部,還是有頗有實力的,吞並了數個部落之後,他麾下能戰的騎兵數量超過了三千人,算是一個勁敵的。再加上大理布置在威寧的數千步卒,整體上來說,還是相當可觀的。”

  “這一戰,我們先拿下董楨部,董楨部擁有一千餘騎兵,近三千步卒,橫亙在威寧邊境之上,這支部隊,占據了威寧三分一強的實力,滅掉了他,董承在威寧可就呆不住了。”

  “大理會再派援兵來嗎?”

  “大理國自家屁眼兒裏流鮮血,那裏還顧得上他?”嶽騰大笑了起來:“聽說,善闡府都要發生叛亂啦!”

  “還別說,吳可那個小白臉,還真是夠陰險的!”韓衝笑道。

  “可別胡說八道。那家夥記仇得很,知道了你罵他小白臉,小心他收拾你!”嶽騰道。

  “我怕他個屁啊!”韓衝道:“我是二郎家出來的,他是夫人家出來的,咱井水不犯河水!”

  嶽騰撇撇嘴。

  細雨蒙蒙之中,一支數百人的騎兵隊伍紮下了營帳,遠處,隱隱可以看見一大片的軍營,鄔驚冷冷地看著那邊,眼裏不時閃過凶光。

  有馬蹄聲傳來。

  片刻之後,數騎出現在了鄔驚的麵前。

  “鄔頭人!”領頭的軍官拱手。

  “董春將軍。”鄔驚沒有下馬,隻是冷冷地還了一個禮:“董族長沒有糧食借給我們,沒得辦法,我們隻能去對麵弄一點了,將軍能不能行個方便,先借我們一點米糧,讓弟兄們吃飽肚子還過去幹這一票,回來的時候,必須厚報。”

  董春幹笑幾聲:“鄔頭人,今年日子艱難,您也知道,我們這裏也半饑半飽呢!”

  鄔驚大怒,摧馬向前:“我自去找董楨說話。”

  “慢著慢著!”董春一把抓住了鄔驚的馬韁繩:“頭人,我話還沒有說完呢。就算再艱難,我們也會擠一點出來的。您放心,放心,入夜的時候,一定就能送到的。”

  “那算我承董將軍的情了!”鄔驚冷漠地拱了拱手。

  董春的眼光掃過這一群破爛得如同家花子一般的家夥,不會超過三百人。

  芒部還有五百能戰之兵,出來三百,兩百護家,倒也說得過去。

  大頭人一直想將芒部吞並了,但始終沒有如願,就是因為這個鄔驚一直橫在中間。這幾百兵倒也不說,主要是芒部裏有上千的婦人還有孩子讓人垂涎三尺。

  退到威寧的易娘部,當初將家眷可都丟在了老家,能跟著跑出來的,著實不多。

  女人和孩子,是一個部族的未來。

  但願這鄔驚這一回過去之後死在那邊,那就一了百了,大頭人也能得償心願了。

  沒有了鄔驚的芒部,除了乖乖地被並入易娘部之外,還能怎麽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