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淡煙見柏無雙笑成那副樣子，總覺她有些不好安心，於是給容玉雪使了個眼色，兩人提高警惕，一旦柏無雙有所行動，她們就先發製人。

  畢竟皇族中的這些人，她是一點好感都沒有。

  但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是，柏無雙竟從頭到尾沒有表現出一點耍花樣的心思，極為厚道地帶著兩人進了地下道：“你們從這裏可以避開上麵的暗衛，無聲無息地回到晉州驛館。”

  葉淡煙也聽容閑舟說起過地道的事情，此時看到這條地道，她輕掀了一下眉。

  葉淡煙扭頭看了一眼柏無雙：“從這裏回驛館嗎？”

  柏無雙回答：“現在外麵全部都是找你們的人，隻有這裏才是安全的，能讓你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回到驛館。”

  葉淡煙輕歎了一口氣：“我怎麽知道下麵就是安全的？”

  畢竟那條地道就連容閑舟都知道，飛鳳公主很可能也會在下麵做一些布置。

  柏無雙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淡淡地道：“飛鳳不知道地道的事情。”

  葉淡煙愣了一下，飛鳳公主都不知道？這事她不是太信。

  柏無雙淡聲道：“這條地道是祖命人挖的，因為事情牽扯過大，所以隻有當今天子才知道，我當年之所以知道這事，是因為一件特殊的事情。”

  “再說了，這世上也沒有幾個人像容閑舟一樣，我跳井自盡，他也能跟過來，非要要了我的命。”

  她說到這裏想起那天的事情不由得一笑。

  葉淡煙卻還有其他的疑問：“我聽閑舟說當初他是在地底下發現阿根等人的，他們都在地底下，隻怕早就發出了那條地道吧？”

  柏無雙搖頭：“我的兩個心腹倒是知道那條地道，但是他們都被容閑舟給殺了，至於容閑舟見到的那些麵首，他們都被關在地下的石室裏，根本就出不了石室的門。”

  “且石室和地道入口中間隔了好幾道門，中間更是被我用障眼法做了一些屏障，所以他們完全不知道地道的事情。”

  她說到這裏看著葉淡煙道：“畢竟這世上真沒幾個人會像容閑舟那樣一直執著，我上次也是被他逼得沒法子了才想著從地道裏逃回來，然後再將他殺了。”

  “那你為何沒殺他？”葉淡煙繼續問。

  柏無雙歎氣：“我倒是想殺他，但是也得殺得了才行，你們晉州的這些人，一個個都是大殺器，容閑舟身手高強，容玉雪當街擊殺太子數十身手高強的侍衛。”

  “我以前若是知道你們晉州的人這麽難纏的話，我一定會敬而遠之，絕不跟你們結仇。”

  葉淡煙輕撇了一下嘴，對她嘴裏的話表示一個字都不信。

  柏無雙卻又道：“看你這樣子倒是想讓我殺了容閑舟，怎麽？你們夫妻二人的感情不好？你巴巴地想要學我做寡婦？”

  葉淡煙朝她微微笑，然後送了她一個字：“滾！”

  柏無雙笑了笑，引著她進了地道。

  葉淡煙還是擔心她會使詐，所以下去的時候直接道：“公主既然幫忙了，那便幫到底，不如親自送我們回驛館吧！”

  “我本來就是要親自送你們的。”柏無雙回答：“不過你看起來對我不是太信任。”

  地道幽深，且四通八達，若是對裏麵的一切不熟悉，很難走出去。

  葉淡煙的嘴角微揚：“不是我不信公主，而是公主太過多變，而我們在京中的處境實在是太過危險，我可不敢輕易相信任何人。”

  柏無雙點頭道：“你的想法是對的，防人之心不可無，我若是你的話，我心裏也會百般防備。”

  葉淡煙聽她這麽一說，倒有些意外。

  柏無雙又接著道：“我剛到南疆的時候，處境和你們相差不大，對於人心險惡這個詞算是真切地體會了一回，所以對你現在的心思，倒是很能理解，說句感同身受也不為過。”

  她這話說起來沒有之前那種輕飄飄的感覺，多了一分沉著和穩重，也添了幾分難以言說的哀傷。

  葉淡煙看了她一眼，她淡聲道：“別人都覺得我是身份尊貴的長公主，可是又有誰能知道在看起來極為光鮮的背後所藏的辛酸和苦楚。”

  “如果可以選，我寧願做一個尋常人，家裏有父母的疼愛，有兄長的愛護，和其他的兄弟姐妹們相處融洽。”

  葉淡煙想了一下皇族這些人的相處方式，倒有些明白柏無雙話裏的意思，當即隻是一笑：“長公主既然享受了公主之尊，自然就得承受其他的東西。”

  “老天爺是公平的，不可能把所有一切好的東西都給到某一個人。”

  柏無雙的眸光幽深，再次歎了一口氣道：“你說得對，老天爺是公平的，有些事情是我枉求了，但是我心裏終究不甘心。”

  她說到這裏停下了腳步，扭頭看著葉淡煙道：“我畢生所求的不過是平安喜樂，卻生生被人逼得學會了權謀算計。”

  “我想找一片屬於自己的樂土，活得姿意灑脫，我也曾以為我已經找到了，可是事實卻證明這所有的一切不過是我一廂情願。”

  “好的東西得到極其艱難，而若是想要毀滅的話，卻不過是眨眼的功夫。”

  “你如果沒有看過屍山血海，沒有看過自己最在意的人在自己的麵前被人活活刺死，再將屍體懸於高竿之上，看著自己在意的東西被毀，你是感覺不到那種絕望。”

  葉淡煙見她說這些話的時候眼裏含了幾分淚光，那藏於眼睛深處的悲傷如巨浪一般翻湧，她整個人一下子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再不見一絲跳脫，如同被人拖進了無比的深淵，永世都走不出來。

  葉淡煙還是第一次看到一個人有這樣截然不同的兩麵，她的心裏一時間生出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她想起方才柏無雙對她說的話，略沉吟一番後道：“如果你和我們的目標一致，我們可以合作。”

  反正他們的處境已經很壞了，也沒什麽能讓柏無雙可圖的，那麽她或許可以相信柏無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