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拉著美婦，穿過稀巴爛的院子，走到許然身邊，“怎麽樣，我這幾天進步很大吧？一瞪眼便讓小妖怪現出了原形。”

  “不錯……”許然讚美的話未出口，那邊已經發生了異變！

  宋玉山眼見自己心愛的小女兒，本體是一隻巴掌大的小狐狸，幾乎發狂。

  再想到小狐狸竟是愛妾與公狐狸偷情所生，頓時火冒三丈，五官扭曲的他，從身邊搶過一把鐵鍬，掄起來就是一通猛砍。

  那小狐狸被老王用佛法逼出原形，早已癱軟在地上，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頓時被砍裂了腦袋，四腿亂蹬，不等許然施救便咽了氣。

  “綠兒！”

  華服美婦發出淒厲慘叫，就要撲向宋玉山，沒被老王控製的手已變成尺許長的利爪，因為有老王拽著，那利爪隻隔空抓著了幾把，並未傷到宋玉山。

  利爪急轉，不顧一切抓向老王的哽嗓。

  老王另一手早已亮出紫金缽盂，頓時佛光萬丈，將美婦整個人都吸進缽盂裏，變成一個隻有不足兩寸高的袖珍小人。

  “宋玉山你不得好死！”美婦以頭撞缽盂壁，淒厲哀嚎，“枉我服侍你十年，為你生下光兒，你竟絲毫不念情分，當麵殺我女兒，你會遭報應的！

  就算今天我會身死，綠兒的父親也不會放過你，定會生吞你宋氏滿門！”

  許然沒想到暴怒下的宋玉山如此狠辣，不想節外生枝的他，先打發了挖地的眾人，才同情地看向缽盂中的美婦。

  道：“你作惡在先，無端吸取那麽多人的陽氣，以至於不少人陽壽未滿，便陽脫虛弱而死，如今遭了報應，還敢口出狂言？”

  美婦已近癲狂，咬牙切齒地道：“都怪你，還有你這個禿驢，你們多管什麽閑事！若不是你們，我們一家恩愛美滿，豈會反目成仇？

  別以為你們能對付我就了不起，他若來了，定會將你們抽魂煉魄，讓你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宋玉山拎著鐵鍬怒氣衝衝奔過來，一旁的管家早已把小少爺抱在懷裏，生怕老爺一怒之下連他也殺了。

  “住口！”宋玉山指著美婦罵道：“你吸取外人的陽氣也就罷了，為何還要害死我娘？自你進我宋家大門以來，我娘有多疼你護你！你……你怎麽狠的下心？”

  美婦哈哈大笑，隨後嗚嗚哭泣起來，“你娘不是我害的，我雖然是妖，但誰真心對我好，我自是知道的，為何我沒有吸取宋家人的陽氣，難道你不明白嗎？

  害死娘的另有其人，可惜我法力低危，護住她幾次，卻終於還是失手了……嗚嗚嗚。”

  還有別的人或妖？

  許然怕宋玉山失去理智，言語衝撞之下，讓好不容易冷靜些的美婦再發起狂來，便插嘴道：“是何人害了宋老夫人？你若念著她對你的好，便告訴我們，我們定捉了那妖怪，為老夫人報仇。”

  “她是誰，我也不知道，”美婦搖了搖頭，“不過最近她每三天夜裏便來一次，我真打不過她，仗著他留給我的法寶，才堪堪可以自保。”

  宋玉山急道：“你，你為何不早說？我若知道了，請來大師除妖，你也未必會……我們或許……”

  宋玉山聽聞美婦說為保護家人，明知不敵，仍每次都與對方爭鬥，心裏一軟，又想起十年來的夫妻恩愛，不免心生悔意。

  美婦哀怨地看了他一眼，“難道這禿驢不是你請來的嗎？”

  “我……我請來是除……”

  宋玉山歎了口氣，說不下去了，不禁淚流滿麵，跌坐在地上。

  短短數日光景，母親被嚇死，愛妾是妖狐，小女兒竟是狐狸崽子，還被自己活活打死……所有事一起湧上心頭，宋玉山內心最後的防線，終於崩潰了。

  “老爺！”

  “爹！”

  老管家和懷裏的男孩一起奔上來，左右扶住宋玉山，男孩哭到：“爹，娘不是妖怪，妹妹也不是妖怪！你快說呀……”

  “光兒……”美婦試圖掙紮著將頭伸出缽盂，老王心念一動，將缽盂放大一些，美婦道：“光兒，你聽娘說，娘是狐族，你妹妹也是狐族，但你不是，你有一半人族血脈，人族是會容忍你活在他們之中的。

  你要忘掉今天發生的一切，好好讀書，學你大伯一樣，將來孝敬你爹。

  你爹沒有錯，他隻是做了一個男人該做的事情，將來你長大了會原諒你爹的。”

  “不！我不原諒！”男孩擦了把眼淚，“我長大了，要為娘和妹妹報仇！”

  “……”

  童言無忌，一語既出，四下寂靜。

  無論美婦，還是宋玉山，乃至老王和鍾縣尉等人，都沉默了。

  管家上前捂住孩子的嘴，但已經為時已晚，他使勁搖晃孩子的肩膀，掩飾道：“傻孩子竟胡說，明明是你父親請來高僧，降妖除魔，救你全家性命，你不記恩德也就罷了，竟敢被妖物迷惑而口出妄言……”

  “不！”男孩推開管家的手，小手指著老王，大聲道：“我看的清清楚楚，那禿驢跑進內宅，不容分說就捉了我娘，還把我妹妹變成了狐狸，等我長大了，我要殺他報仇！”

  “光兒！”

  美婦大聲吼叫，試圖打斷男孩的話。

  “算了，”老王歎了口氣，“沒想到沾染了這般因果，你這狐狸精盡可放心，我老王雖然貪財好色，更貪生怕死，但絕不是濫殺無辜之人，對一個不足十歲的孩子殺人滅口，我老王斷斷不會做的。

  今日之事都是我做的，將來這孩子若要報仇，隻需找我便是，與其他人無關，大不了我重返佛門算了。”

  許然歎了口氣，老王果然仗義，就衝今天這番話，也不枉交他這個朋友。

  隻是如今這個局麵，因為意外，徹頭徹尾的失控了。

  妖狐害人，自己與老王降妖救人，本是件大公德的事。

  錯在不該當著兩個孩子的麵捉妖，哪怕其中一個是妖，那也是涉世未深，尚不懂得害人的妖。

  也許宋玉山拉兩個孩子過來，單純是孩子見娘被人抓走，要跟來，或其他什麽原因，但他的本意，絕不是要製造如此慘劇。

  要斬草除根，殺了尚未成年的孩子，許然也是無論如何做不出來的。

  他蹲下來，看著缽盂裏的美婦，道：“我需要知道一些事情，你若如實相告，我向你保證，我不會害你的兒子。”

  美婦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趕緊道：“你若肯發誓，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訴你。”

  “我答應你，”許然轉回身，道：“鍾大人，老管家，麻煩你們二位帶孩子回避一下，我不想你們沾染此間因果。”

  這句話很有分量，兩人趕緊拉著男孩離開了。

  “你究竟想知道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