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樓小滿跑進正屋，她掂著腳，想從密不透風的棉簾子中看出什麽。

  口裏還在呢喃著，“你奶不會給錢的……”

  明知道他們不會給錢，還滿懷希望。

  很快，正屋就傳來老太太的怒喊。

  “沒錢！發個熱，看什麽病？吃什麽藥？你娘是死人嗎？不知道給你爹拿濕帕子擦擦身子……”

  秦氏眼中的希冀之光緩緩湮沒。

  她看了眼躺在床上，燒的身子有輕微痙攣現象的樓老四。

  紅了眼眶，“我就說，你娘不會給錢的……”

  正屋。

  樓小滿跪在地上，給樓老太太磕了個頭，“奶，求你了，我爹真的燒的很厲害，濕帕子沒用，得去找郎中來看病抓藥……”

  “呸！你上下嘴皮子一呱嗒，就要看郎中抓藥？！那不要錢的？”

  樓老太太瞪了眼樓小滿，“你爹以前又不是沒發過燒，每次沒找郎中不也好好的活了幾十年，怎麽這次就非得花錢找郎中了？！”

  樓小滿急的不行。

  見樓老太太不鬆口，又去磕樓老爺子。

  “爺，我爹燒的燙手，跟以前不一樣，真的得請郎中來……”

  樓老爺子沒抬頭，也沒吭聲。

  樓小滿的話沒說完，猝然頓住。

  她突然想起先頭三伯跟三伯娘跪在正房求爺讓四郎哥念書的畫麵。

  三伯娘額頭磕出了血，爺也沒鬆口。

  從始至終，隻有奶罵罵咧咧的。

  她像是醍醐灌頂，忽然明白了什麽不得了的事。

  卻又不敢相信。

  她爹都燒成那樣了，怎麽就舍不得幾個銅板？

  “爺，看病抓藥花不了幾個銅板的……”

  樓老爺子依然沒搭理她。

  樓小滿的神情一下子變得茫然了。

  看了樓老爺子，又去看樓老太太。

  隻覺嗓子發幹，“爺奶，你們……”

  她還想說什麽，四房突然傳來秦氏的驚叫，“她爹，你這是怎麽了？你不要嚇我啊，囡囡，囡囡，你快回來看你爹……”

  樓小滿臉色驟變，從地上爬起來就往外跑。

  樓老爺子這才抬頭，皺著眉頭，就著樓小滿掀起的棉簾子縫隙看了眼四房。

  “賤皮子，發個熱而已，就知道作妖……”

  秦氏咋咋乎乎的，白著臉，驚慌失措的叫嚷著。

  “……就一眨眼的功夫，你爹就吐了，臉上剛才還黑紅黑紅的，這會兒青白的嚇人，囡囡，你爹這是怎麽了？”

  “爹！”

  樓小滿撲到床邊，看著臉色變的青灰、渾身痙攣的樓老四，嚇的膝蓋一軟，撲跪在地上。

  秦氏發著抖，滿臉淚水，哭的不成樣子。

  “白天還好好的，怎麽睡個覺變成了這樣？囡囡，你爹是不是要死了，嗚嗚嗚……”

  樓小滿嘴唇哆嗦，但瞧了眼秦氏，狠狠咬了口自己的舌頭，強撐著心中的恐懼，從地上爬起來。

  “娘，我爹……不會有事的，你拿帕子給我爹繼續擦身子，我……我去請喬大叔！”

  秦氏淚眼婆娑，看著女兒，“可是，我們沒有錢啊……”

  “沒事，我去求喬大叔，我們先欠著藥錢，等賺了錢，我們再還他。”

  秦氏唔了聲，破涕為笑，“你三伯他們家也欠喬郎中好多藥錢，喬郎中都沒要，那他指定也不能要咱們家的，你快去吧。”

  樓小滿深深的看了眼秦氏。

  她閉了閉眼，喘了幾口氣，覺得自己的腿沒那麽軟了，攥了攥小拳頭，一鼓作氣朝外跑去。

  一路直跑到喬家。

  喬家大門緊閉，樓小滿拍了好一會兒，都沒人回應。

  喬家鄰居開門招呼她，“小滿啊，別拍了，喬郎中一早被人叫走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