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老三衝他笑笑，“爹去幫你燒火。”

  六郎回頭看了看眉眼都染著笑意的江氏，與一臉興奮手足舞蹈的李氏，笑了笑，“好。”

  父子倆去了灶屋，點了燈，燒火開始做飯。

  六郎手腳利索，麵湯是現成的，他下了麵條，匆匆跑去西間暖房摘了根黃瓜，回來拍碎拿蒜泥和熱油挑了放在碗中，又撈起煮好的麵條，澆了熱好的肉臊子。

  樓老三欣慰兒子的能幹，又心疼兒子才這麽大就要幫襯家裏。

  他看著兒子將麵、拍黃瓜跟麵湯一一送去東間，自己留下撿了還染著的木柴，放進冷灰裏滅火。

  六郎匆匆跑回來，往灶膛內放閃著紅光的餘灰裏塞了幾顆蒜。

  “小妹身子弱，吃了涼風有些拉肚子，給她燒幾顆吃。”六郎笑著解釋。

  樓老三擔心的回頭看了眼東間，還沒說什麽，就聽六郎一邊扒拉灰埋蒜，一邊小聲問樓老三，“爹，爺奶跟大伯他們……為什麽老想著搶我們家的東西？”

  樓老三怔住。

  為什麽？

  他以前覺得，都是一家人，爹讓大哥念書是為了整個樓家的未來好；

  後來，夏兒被穀雨推落河，爹娘大事化了，說結陰親換銀子也是為了樓家的前程，讓他不要跟親大哥計較；

  他覺得不對，卻鬼使神差的沒繼續追究；

  再後來，爹娘攔著四郎念書，先開始說是家裏條件不允許，後麵嶽家給了銀子，他們還是不讓，娘無意間說漏嘴，他才知道爹娘壓根沒想讓四郎念書，沒想讓他們三房出頭；

  因為他們隻配當泥腿子，給大房掙錢……

  樓老三不敢看兒子黑白分明的大眼。

  要他怎麽回答兒子？

  告訴他，爺奶覺得自己是他們生的，自己的一切都是他們給的，所以，他們想要什麽他就得雙手奉上！

  想到樓老太太失口說出要他兩個女兒與人為妾的話，樓老三後背還有些寒涼。

  這麽多年，他幾乎不認識自己的父母了。

  記憶中那個抱著他唱歌謠哄他入睡的娘親，麵目全非；

  記憶裏那個手把手教他寫字，誇他三字經背的最快最好的爹爹，也變了模樣。

  他們成了，為達目的，什麽都能割舍拋棄的……陌生人。

  樓老三痛苦的攥了攥手，壓下心底的無力，對兒子蒼白一笑，“你爺奶年齡大了，想早點看你大伯當上官，光耀樓家門楣……咱們分了家，家裏的東西不想給，他們就搶不走。”

  六郎眨了兩下眼睛。

  樓老三抿了抿有些發幹的唇，保證道，“你放心，爹以後不會再隨便答應他們什麽事了。”

  “真的？”六郎眼睛猛的一亮。

  樓老三笑了，“真的，爹這一次說話一定算話，爹要是說話不算話，你們就把爹攆出去……”

  “胡說什麽。”灶屋門口，傳來江氏的聲音。

  父子倆同時抬頭，兩雙一模一樣的眼睛看著江氏。

  “玉竹……”

  “娘。”

  江氏的心一瞬間就軟了，她走進灶屋，將碗筷放在案板上，看了眼樓老三，“你跟我進屋，六郎，把鍋碗刷了。”

  六郎笑眯眯應了，樓老三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去扶江氏。

  江氏沒拒絕，他臉上立刻有了笑容。

  夫妻倆回了屋，六郎眼珠子轉的骨碌碌的，手腳麻利的刷好了碗筷，又看了眼灶膛，見火滅的幹淨，不會死灰複燃，才拍拍衣服，回了屋。

  夫妻倆回屋不知說了什麽，第二日一早，天還沒亮，樓老三就摸黑回了鎮上。

  等老宅那一幫子人來叫人的時候，人早走了。

  再讓人去鎮上叫人？

  李家管事直接將人懟了回去，說，“對不住，老爺發了話，小姐出嫁前，誰都不許再請假回家。”

  樓老大聽了消息，幾乎昏厥。

  偏這時，崔夫人傳了張氏跟樓穀雨去縣衙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