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老大黑著臉搖頭，他問了二女兒，說是她跑出去，在街上剛好碰見的一個大夫，說專治跌打傷的，誰知道，是個江湖騙子。

  見他不想再提，張氏也不再多說，問起樓大郎說的事，“四郎的事，咱們怎麽辦？真的讓他去參加考試？”

  “爹娘都攔不住，咱們以什麽身份什麽借口攔？”樓老大道。

  張氏也知道這事不好辦，她愁眉不展，“他如果真的考上案首，咱們大房這輩子怕是都要被三房踩到腳底下去了……”

  “沒那麽誇張，老三怎麽說也是我親弟弟。”樓老大搖頭。

  張氏斜了他一眼，眼中浮現些許涼薄，“親弟弟又怎麽樣，他還不是為了四郎跟爹娘鬧翻了天，現在家都分了，你爹娘拿孝順都壓不住他，你一個親哥哥……在他眼中有什麽分量？”

  樓老大臉色一凝，想說什麽，張氏卻沒給他開口的機會，繼續道，“更何況，你大女兒做下的那些事兒，咱們馬上要做的事兒，哪一件不是將他們夫妻得罪的死死的事兒？”

  樓老大麵沉如水，沉默了。

  “我也不是攔著你們兄弟親香，隻是你要想清楚，四郎真考上了，以他的孝順，你覺得他會原諒你這個親大伯嗎？”張氏繼續煽風點火。

  樓老大咬了咬牙，“你讓我想想，這事肯定還有別的辦法。”

  “爹，我有辦法，你要不要聽？”房門被人打開，樓大郎探頭進來，笑道。

  樓老大皺了皺眉，“你摻和什麽，回去念你的書去。”

  “誒，聽聽又沒什麽。”張氏攔住樓老大，朝樓大郎招了招手，“進來說。”

  樓大郎推開門跳進來，拍了拍肩頭的雪，湊到炭盆前，張氏忙端了一杯熱茶給他，他暖和了手腳，舒服的喟歎一聲，才開口。

  “四郎想念書，是因為他讀得了書，如果他讀不了呢？”樓大郎朝夫妻倆挑眉笑道。

  樓老大睨了他一眼，“這不是廢話嗎？三房如今分了家，你三叔三嬸砸鍋賣鐵也會讓他念下去，他怎麽可能讀不了……”

  “爹，你沒聽明白我的意思。”樓大郎砸吧砸吧嘴，看向張氏。

  張氏起初的想法跟樓老大一樣，見兒子自己否決了，不由怔了片刻，看著兒子白皙修長的手指捏著茶蓋，濾著茶葉喝茶水時，腦中突然驚雷一般，轟隆一聲炸響。

  她瞪大眼，盯著兒子的手，“你、你的意思是……”

  “娘這才是明白了。”樓大郎笑笑，活動著手指，另一個手掰住食指‘哢擦’一聲脆響，伴隨著炭盆中的木炭的劈裏啪啦聲，響徹屋內。

  炸在夫妻倆耳中。

  樓老大霍然起身，呼吸急促。

  “爹也明白了，你瞧這多簡單的事兒，你們想的太複雜了。”他站起身，拍拍手，揚長離去。

  張氏舔了舔嘴唇，隻覺心驚肉跳，抓住樓老大的衣袖，“他、他爹……”

  “讓我想想，這事兒……”樓老大僵著脖子轉動，看著張氏，“四郎是我的親侄子，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他……”

  他隻是不想讓四郎比他兒子強，真要這麽毀了他，他……

  他還是有些於心不忍。

  張氏張了張嘴，知道他下不了這個狠手，想了想，點頭道，“老爺是個重情的人，愛護侄子的心我懂，隻是……”

  她悠悠歎了一口氣， 道，“四郎疼愛弟妹，等晚秋的事出來，他難保不會恨我們入骨，老爺，到時他跟你一樣是秀才，萬一豁出去，那你的前程官途可就到頭了。”

  樓老大心頭一跳，直直盯著張氏。

  張氏不說話，任他看著，她倒要瞧瞧，是他的前程官途重要，還是阻攔他升官發財的侄子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