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看著他，閉了閉眼，“你既然想好了站在你爹娘那邊，那我們明日就和離，你們樓家看不起我們娘兒幾個，我們走。”

  “不，我沒有！玉竹，媳婦兒，我知道是我不好，我又沒護好你們，我又讓你們受傷了，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樓老三眼睛紅的嚇人，膝行到床頭，去握江氏放在腹部的手，“媳婦兒……我知道我說了太多次，你不信我了，孩子也不信我了，可……”

  “……那是我娘，她生我養我這麽多年，我、我做不來，打罵她的事兒，對不起，你要打要罵我替我娘受著，好不好？”

  江氏抽回手。

  樓老三不放，他抓的緊緊的，生怕一鬆手，江氏就消失了。

  他突然哭了，“我知道你和孩子都不容易，我知道我混蛋，我撐不起家，孩子他娘，我們不和離，好不好？”

  江氏漠然看著他，將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我給過你機會的，很多次，但你……你每次都是這些話，每次都求我大度，求我忍讓，樓常孝，你確實很混蛋，你眼裏隻有你的爹娘生養了你，你根本看不到我這麽多年為你生兒育女，伺候你們一大家子的辛勞，在你心裏，我是不是就該被你們樓家當奴仆一樣？”

  樓老三拚命搖頭，“我沒有，從來沒有。”

  江氏別開頭，“你走吧，我今晚不想見到你。”

  “我不走，我就跪在這，等你消氣。”樓老三堅持道。

  江氏掀開被子，“你不走，我走。”

  “娘，你剛動了胎氣，不能亂動。”樓知夏忙上前按住她，對樓老三道，“爹，你去隔壁房間睡吧，今晚我們陪著娘。”

  樓老三搖頭，站起身，“你別走，我出去，我去外麵跪著。孩子他娘，我替我娘給你賠罪。”

  江氏閉上了眼。

  樓老三一步三回頭看江氏，江氏一次眼都沒睜開。

  等樓老三在三房門口跪下，六郎紅著眼叫了聲江氏，“娘……”

  “你們都去睡吧。”

  樓知夏搖頭，“我在這屋陪娘，大姐哄小妹回去睡吧。”

  “我睡不著，我也留下來陪娘，六郎，帶小妹去睡覺。”

  六郎搖搖頭，攥著小拳頭瞪著正屋的方向，“哥哥不在家，我不能睡，我要保護你們……”

  江氏又欣慰又心疼。

  她的孩子，明明個個都乖巧懂事，憑什麽要這麽被他們欺辱！

  這一次，她絕不鬆口。

  院外，樓葉兒瞧見樓老三跪在門口，大呼小叫，“爹，娘，江氏讓三哥跪在門口了，你們快出來看啊……”

  “葉兒，不許胡說！你三嫂沒讓我跪，是我自己要跪的！”樓老三立刻揚聲糾正。

  樓葉兒嗤了一聲，“你又不傻，你自己跪？三哥，江氏都要跟你和離了，你還幫著她說話？你有點骨氣好不好？”

  老太太探頭瞧了一眼，看到樓老三真的跪著，氣不打一處來，抓過正屋門口的笤帚，砸了過來，“讓你跪你就跪，你個沒出息的東西，還不給我起來！”

  樓老三搖頭，往一旁挪了挪，“我不起。”

  老太太氣的肝兒疼，“他們幾口子在屋裏睡覺，讓你跪著，你……趕緊給我休了她，這樣的媳婦我們樓家要不起！”

  “我不休！她是我孩子的娘，是我心悅選定的媳婦，要跟我一起白頭到老，埋進祖墳共享香火的，我死都不休！”樓老三大聲懟老太太，聲音鏗鏘有力。

  老太太氣的嘴都歪了，“讓你埋進祖墳，共享香火！你怎麽不去死……”

  樓老三沒吭聲。

  老太太叫樓葉兒回去，“別管他，讓他跪死，看人家領不領他的情！”

  屋裏，老爺子黑著臉，眼神陰沉的可怕。

  老太太一回頭撞上，嚇了一跳，“老、老頭子，你咋了？”

  “這事怕沒這麽容易完。”

  老爺子瞪了老太太一眼，“明兒個指定還要再鬧一場。”

  “她還敢鬧？老三是我兒子，她還能把我咋地？”老太太氣哼哼啐了三房一口，“賤皮子，要不是當初她陪嫁的是她爹的木匠手藝，就她那張狐媚子臉，我也不會讓老三娶她！”

  “夠了！你就作死吧！”

  老爺子吼了一聲，“兔子逼急了還咬人呢！你非要把人逼急了鬧騰出一些事，我問你，老大家被牽連了怎麽辦？”

  老太太一怔，旋即臉色大變，呼吸急促，“老頭子，你是說那賤皮子會把大房害夏丫頭的事說出去？”

  老爺子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沒說話。

  老太太急的跳腳，“那怎麽辦？你倒是說話啊，你要急死我！”

  “你這會兒知道急了，早幹什麽去了？”

  “……我那、那不是怕老三媳婦爬到我頭上嗎？我怎麽說也是個當婆婆的，怎麽能讓兒媳婦在我頭上……”

  老爺子閉了閉眼，“等著吧，明天……”

  還真的有的鬧騰。

  樓老三在外麵跪了一夜，半夜飄起了雪花，冷風刺骨。

  樓老二趿拉著鞋出來跟樓老三說了幾句話，又回了屋。

  四房安靜如雞。

  三房娘兒幾個，沒一個人睡著。

  第二日一早，樓老三一頭栽進了雪窩。

  六郎流著眼淚打開了門，扭頭看江氏，“娘……”

  江氏臉色灰白，微微點了點頭。

  樓知夏忙跟著走出去，將樓老三攙扶回三房。

  正屋房門緊閉，一絲動靜都沒有。

  樓知夏一摸樓老三的額頭，臉色微變，“娘，爹發高燒了，六郎，你趕緊去請喬大叔來給爹看看，再帶一些治腿傷的藥，這麽冷的天，萬一傷了腿就完了……”

  江氏瞳孔微震，覆在被子上的手猛的抓緊，看到樓老三青白沒有血色的臉，一口氣怎麽也喘不上來。

  “大姐，快拍娘的心口！”

  樓知夏瞧見江氏臉色不對，立刻揚聲叫樓晚秋。

  樓晚秋撲過去在江氏心口連錘幾下，江氏猛的吐出一口氣，開始大口大口喘氣。

  “娘……”

  樓晚秋又紅了眼睛。

  江氏看著樓老三，神情哀傷又恨又絕望，“你看看你，為你爹娘做到這一步，他們可真心心疼你了？”

  “你除了讓我們娘兒幾個心疼難受，你換來什麽了？”

  樓老三燒的迷迷糊糊，聽到江氏的聲音，強撐著睜開眼，擠出一抹笑，“媳婦兒，你氣消了嗎？”

  江氏搖頭，“老三，我不生氣了，我也不恨你了，我們……就到這兒吧，我跟你在這個家裏已經沒有辦法生活下去了，你知道的。”

  “媳婦兒，我知道錯了，我以後一定護著你們娘兒幾個……”

  樓老三爬到床邊，去握江氏的手，撈了半天沒撈著，哭的像個孩子，“……你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信我最後一次，好不好？”

  江氏默然的看著他。

  喬郎中提著藥箱匆匆趕來，喬大嫂跟在後麵，一進門，瞧見屋內情形，哎呦一聲，“這是怎麽了？”

  “媳婦兒，我們分家，我們分出去過，我們不和離，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