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晚秋滿眼希冀，“娘，爹回來了……”

  江氏麵上卻沒有什麽喜色，她神情淡淡，低頭咬了一口餅，示意姐妹三個，“快吃，餅涼了吃到肚裏會難受。”

  “娘……”

  樓晚秋眼眶泛紅，“你說爹心疼我們的，他肯定會偏向我們的……”

  江氏看了眼大女兒，眼中淚光晃動。

  樓知夏閉眼，輕輕搖頭。

  她娘說的對，樓老三疼愛妻子和孩子是真，孝順他爹娘也是真。

  他能委屈妻子，委屈孩子，卻獨獨不會委屈自己的爹娘。

  因為，她的記憶中，真的是每次江氏和孩子被打，樓老三都會以各種方式讓他們低頭沉默。

  樓小妹很敏感，她從江氏與樓知夏的反應中，察覺到什麽，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樓老三衝進房間，麵容蒼白，眼睛通紅，顯然是知道前因後果了。

  樓小妹從床上爬下來，撲進他懷裏，“爹，嗚嗚……奶要打死娘和大姐、二姐……他們壞，你不要幫他們……”

  樓老三滿臉痛苦，抱著女兒去看江氏。

  “四郎他娘……你怎麽樣？”

  江氏看他一眼，神情淡漠，“還活著……”

  樓老三張了張嘴，“夏兒，秋兒……”

  樓知夏垂著頭，沒有看他。

  樓晚秋哭的滿臉淚水，卻死咬著唇，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她的頭上，是一塊刺眼的裸露頭皮。

  “娘她怎麽能……她怎麽能下這麽重的手？！秋兒，疼不疼？是爹沒用，爹沒有保護好你們……”

  樓晚秋別開頭。

  看出女兒的躲閃，樓老三心如刀絞，他又去叫樓知夏。

  “夏兒，你怎麽樣？六郎說你吐了兩口血，喬郎中怎麽說，要不要緊？”

  “爹……”

  樓知夏微抬眸，看著他，“你想好了嗎？”

  “想、想什麽？”

  樓老三整個人僵住，有些不敢直視女兒的眼睛。

  江氏突然出聲，“夏兒，你別說話，這是我跟你爹之間的事。”

  樓知夏哦了一聲，伸手招樓小妹，小妹不動，抱著樓老三的腿，哭，“爹，爺奶壞，小姑壞，我討厭他們……”

  “寒兒，不能這麽說你爺奶……”

  樓老三下意識教育女兒。

  樓小妹的哭聲一頓，連沒有說完的話也頓住，她睜著大大的眼睛，不敢置信的瞪著樓老三，小臉上委屈的不行，“爹，你還幫著他們……他們要把娘和二姐打死了！他們還差點把娘肚子裏的弟弟打死……你還幫他們！”

  樓知夏在心裏微微歎氣。

  “三哥，爹叫你過去。”三房外，樓葉兒大聲叫樓老三。

  樓知夏睨過去一眼，樓葉兒與她的目光對視，竟被她眼中的寒意嚇了一跳，“你快點兒！”

  樓老三看江氏。

  江氏笑了笑，唇角滿是嘲諷，“去吧，去聽聽你爹娘怎麽跟你解釋今天的事，等你回來，我們再來說說，是和離還是分家。”

  樓老三震驚的看著江氏，“四郎他娘，怎麽就至於……”

  “江氏你瘋了，分家你休想，和離你更想都不要想，除非讓我三哥休了你。”樓葉兒啐了一聲，跑過去拉著樓老三往外走。

  “三哥，走！”

  樓老三被樓葉兒拽走，江氏招手喚過六郎，替他順了順淩亂的頭發，將餅塞給他，“快趁熱吃，吃完去收拾東西，你外公舅舅他們明天來接咱們。”

  六郎紅著眼，卻一滴淚沒掉，他攥著餅，緊緊抿著唇，好一會兒才道，“娘，我們走，我跟外公學木匠，等我再大點，我掙錢養家，我……我保護你和大姐、二姐和小妹她們……”

  江氏眼中的淚終於忍不住落了下來。

  她抱著六郎，笑著流淚，“好，娘的好孩子！”

  樓知夏端著水塞給六郎，“路上冷，喝點熱水暖暖身子。”

  水裏加了靈泉水，可以增加身體的免疫力，強健體魄，能讓他們身體健康，少生病。

  哥哥那邊，她每隔半個月去一趟吧。

  一家人就著那點清水，啃完了餅，混了個三分飽，開始去收拾東西。

  江氏胎不穩，樓知夏沒讓江氏動，聽她的話將她的衣裳收拾了，才發現，江氏嫁進樓家十幾年，四季的衣裳統共也沒幾件。

  一件外衫，夏天穿完，冬天改改套棉襖，還沒她跟樓晚秋的衣裳多。

  鞋子除了腳上那雙，就隻剩下另外一雙破破爛爛的。

  樓知夏有些心酸。

  一家人將東西都收拾好了，樓老三還沒從正屋回來，隱約能聽見他的哭喊聲。

  往常，江氏總會滿臉擔心，不停往正屋看。

  今日，她很平靜，甚至帶著溫柔的笑，“秋兒，帶夏兒和寒兒回你們屋去睡覺，六郎，你回裏間。”

  “娘，不等爹了嗎？”

  樓小妹揉著哭紅的眼，問道。

  江氏看了 她一眼，笑笑，“不等了，你爹……”

  她的話沒有說完，樓老三哭著踉踉蹌蹌跑了回來，雙腿一彎，噗通一聲跪在了江氏床前。

  樓知夏拉著小妹往後退了退。

  樓老三臉上全是後怕和恐懼，“老天爺保佑，你們都沒出大事兒！媳婦兒，我對不住你們娘兒幾個，你要打要罵我都聽著受著，我娘做錯了，我……我替我娘給你陪不是！你要是心裏難受，你打我幾下出出氣……”

  江氏突然笑了，起先是無聲的，然後，聲音慢慢大起來，最後，哈哈哈的大笑起來，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四郎他娘？”樓老三被江氏笑的有些懵。

  江氏擦去眼淚，長長的呼出一口氣，雙手放在腹部，輕輕安撫著腹部傳來的微痛，問了樓老三一個方才樓知夏問過的話，“樓常孝，你想好了？”

  樓老三瑟縮了一下，“我想什麽？”

  “和離啊。”江氏抬眸，看著他輕輕道。

  樓老三臉色大變，猛搖頭，“不、不，我不和離，我們過的好好的，我……”

  “好好的？”江氏嗤笑，下一刻聲音發寒，“是你過的好好的，不是我們娘兒幾個！”

  樓老三渾身一震，“他娘……”

  “我受夠了你的愚孝，受夠了你每次都站在你父母那邊，受夠了你每次都讓我跟孩子退讓。”

  江氏冷笑，一雙眼狠狠瞪著樓老三，一張平日溫和的臉此刻因為憤怒，布滿猙獰痛楚，“我恨透了你每次的不作為，恨透了你每次都讓我的孩子挨打受傷！恨透了你滿口的要孝順你爹娘！”

  “樓老三，我想通了，離了你我能帶孩子過的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