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裏發出一聲驚呼，眾人向後看去，自覺讓出一條路。

  一個五十歲上下的老者邁步走進來。

  看到場中的境況，搖了搖頭，問樓老爺子，“樓老哥，這是怎麽了？”

  “孩子被她奶打了幾下，嚇著了，怎麽勸都不聽……”樓老爺子斂了眸底的陰霾，淡淡掃了樓知夏一眼，笑著道，“讓裏正和大家夥看笑話了，老三媳婦，帶著夏丫頭家去，叫叫魂，這孩子怕是落水後驚嚇過度還沒緩過來，說話有些……”

  江氏的身子一僵，將樓知夏摟的更緊了。

  樓知夏眯了眯眼睛，好輕飄飄的一句解釋啊，這樣就想把她們打發了？怕是沒那麽容易。

  說她驚嚇過度，鬼迷心竅，胡言亂語？

  得嘞！

  如你所願！

  “劉嬸子……”

  樓知夏掃了一圈，挑了個舌頭長的婦人叫了，開始胡言亂語，“我沒有不孝順，我很聽話的，大伯母叫我去抓魚給大堂姐吃，我被大堂姐推下了水，我誰都沒說，我很乖很乖的……奶說我沒死也要送去周家換銀子給大伯家，大伯是要當官的，我沒有不願意，我很願意的……柳爺爺，大嫂子，王奶奶，我孝順的，我去周家，我爹娘不敢說一個字的……”

  “我很孝順的……”樓知夏反複重複著這句話，看著眾人又是哭又是笑。

  江氏抱著女兒，眼眶裏蓄滿了淚水，“夏兒，夏兒……”

  眾人哎呦一聲，“這孩子，怕不是嚇傻了吧？”

  “我咋聽著夏丫頭是被她家穀雨那丫頭推下河的？”

  “你沒聽錯，我也聽的真真兒的！”

  “老太太還想把親孫女給送去周家換銀子呢！嘖嘖……”

  “能為了一筐野菇就把親孫女往虎口裏送，老太太這心喲……可真是石頭做的……”

  “說白了就是瞧不上樓老三一家唄，瞧老大一家回來那個親熱勁兒，誰叫人家是秀才老爺呢！”

  “你個王八犢子，賠錢貨，掃把星，賤皮子……”樓老太終於忍不住了，不顧樓老爺子的警告，抓著掃帚朝樓知夏劈頭蓋臉的砸過去，“叫你胡說八道，叫你說！打死你……”

  “給我住手！”

  裏正冷喝一聲，樓老太還是一掃帚打了下去，江氏下意識護住樓知夏，自己的腦袋卻被狠狠打中，眼角被掃帚刮出一條長長的傷痕，血絲瞬間湧了出來。

  樓知夏的眼睛都紅了！

  冷掃了樓老爺子夫妻兩眼，驀地尖叫一聲，推開江氏往不遠處跑去，“啊！奶要打死娘，打死我，打死！打死……我不活了，我死了，奶就不會打娘了……我去死，我去死！”

  眼瞅著就要往最近的牆頭撞去。

  眾人都嚇的驚叫出聲。

  “夏丫頭要撞牆！”

  “快，快攔住她！”

  “這丫頭是真想尋死啊……”

  江氏肝膽欲裂，也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氣，從地上爬起來，飛一般撲了過去，“夏兒！”

  樓知夏一頭撞到牆上，身子一軟，往下癱去，半道被江氏接住，軟在她懷中，江氏看著女兒額頭鮮紅的血，啊啊的叫，“夏兒，夏兒……你別嚇娘，別嚇娘啊，你醒醒……”

  人命關天！

  看熱鬧是一回事，真出事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哎呦，我的天爺啊……”

  “郎中，快去找喬郎中……”

  有村民一聲喊，立刻有人撒丫子跑了出去。

  餘下眾人看樓老太的眼神都透著幾分古怪。

  樓老太也被嚇住了，一把丟了掃帚，擺著手，“不是我，是她自己要尋死……”

  “不是你她能去撞牆？！”有婦人啐了聲，“村裏誰不知道樓老三家裏幾個孩子都是乖巧聽話的，都被你打的去尋死了，你還好意思……”

  “這平時在家不知道怎麽虐待孩子……”

  “天爺啊，這可是親孫女！”

  “怎麽下的去手喲，造孽啊……”

  “這丫頭故意的，故意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樓老太結巴的想解釋，“她不孝……”

  這個蠢貨！

  樓老爺子的神情終於繃不住了，冷著臉喝了一聲，“你給我住口！”

  樓老太似被人掐住了喉嚨，聲音戛然而止，回頭看著樓老爺子，囁嚅，“老頭子……”

  樓老爺子眸底滿是煞氣，瞪了她一眼，然後，快速斂了換上擔憂的神情走到江氏母女身邊，“老三媳婦，夏丫頭怎麽樣？”

  江氏沒有吭聲，隻是下意識擋住了他看向樓知夏的眼神。

  樓老爺子一僵，臉色難看起來。

  裏正咳嗽一聲，叫了樓老爺子說話，“好好的孩子怎麽被嚇成這樣？樓老哥，你是秀才老爺的爹，是咱們村子裏的表率，今兒個這事……可不大好。”

  “唉……”樓老爺子長歎一口氣，“家醜……是我管教不嚴，沒有處理好家務事，讓裏正為難了……”

  “為難倒說不上，隻是……樓嫂子可不怎麽會為人，誰家打罵孩子成這樣的？再多幾次這樣的事兒，可保不住外麵怎麽傳，影響了秀才老爺那就不好了，你說是不是？”裏正道。

  樓老爺子心下一緊，臉色比方才更加難看，“裏正放心，不會再有下次了！”

  裏正嗬嗬笑了笑，沒再多說什麽。

  喬郎中背著藥箱，遠遠跑來，一眼瞧見樓知夏額頭的傷，眉頭就擰了起來，再瞧見樓老太身邊丟著的掃帚和樓老爺子難看的臉色，腦補出七八分，斥道，“你們這是不把孩子折騰死不甘心？早就說過這孩子需要靜養，你們就是這麽給孩子養傷的？”

  江氏雙眼通紅，抱著樓知夏的手抖著，“喬郎中，你看看夏兒，夏兒她……”

  喬郎中輕歎一聲，打開藥箱，幫樓知夏處理額頭的傷，又去號脈，確定隻是皮肉傷才鬆了一口氣，“我開些藥……”

  樓知夏適時睜開眼睛，虛弱的叫了一聲，“喬大叔，我沒事，我不開藥，我們沒錢……”

  說罷，抓了江氏的衣角，“娘，我想睡覺……”

  然後，瞟了眼臉色又黑又冷的樓老爺子，愉快的閉上眼，聽戲。

  老爺子，刺激不？！好玩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