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哈，”雲梨笑起來，有點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教的有點差勁？”

  自己多少也有數。

  數學什麽的寫著寫著就會混亂起來。

  原本以為他不知道，那還能糊弄過去。

  可假如他都知道，那就很尷尬了。

  “沒有。”崔達布立刻否認，“教的挺好的……別的科目……給了很多幫助。”

  的確是有很多幫助的。

  比起學業上的，精神上的要更大。

  “是嗎？”雲梨眉眼彎彎的看他。

  她為人單純，他說有，她就當做是有，整個人都開心起來。

  “是……”崔達布一邊說著，一邊避開她的笑顏。

  分分鍾都更令人心動的她的容顏。

  “不過，”雲梨的心思倒是沒有放太多在這裏，“今天不管我問什麽你都會回答嗎？”

  其實她還有一些問題。

  “是。”崔達布的這一聲回答就要幹脆多了。

  很多心事不想對別人開口，但她不是別人，不管她想要知道什麽，他都會告訴她。

  “你的……親生父母……”雲梨有些擔憂的望著他，“可以說嗎？”

  她其實早先就有點好奇，不過隻是好奇而已嘛，沒有必要因為自己的好奇而去揭別人的傷疤。

  他被收養的時候十三歲，對自己的原生家庭，應該還是保留著一些記憶的。

  “可以。”崔達布回答。

  刻在心口上永遠的那道傷疤，如今回頭麵對，疼痛猶在，卻也逐漸平靜了。

  “在五年前，有一個新聞很大，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過。”崔達布推著車子，慢慢的往前走，“京畿道的一個廢物處理工廠發生火災，在消防員進去撲救的時候，發生了爆炸……”

  記憶力太好有時候也不是一件好事。

  五年過去，新聞裏關於這件事的每一句報道他仍舊記得清清楚楚。

  不論什麽時候說起都止不住翻騰上湧的恨意，此刻被他深深的按捺在心底。

  “九名消防員，在爆炸中失去了生命，一個都沒有活下來……”他的聲音，比之平常的平靜，又摻了幾分寒冷在裏麵。

  “我記得……”雲梨點了點頭。

  她的記憶力其實也不錯。

  況且當年的某一段時間內，鋪天蓋地都是跟這件事有關的新聞。

  既然達布說起來，那麽他的父親難道是當時去世的其中一位消防員嗎？

  雲梨認真回憶著說道：“當時的新聞裏說，是消防隊長的決策過於冒失，非要讓隊員們進去所以隊員才會犧牲，結果他自己卻失蹤了……”

  為了逃避罪責。

  這是新聞給出結論。

  雲梨沒說，是因為不大讚同。

  為何不讚同，她倒也沒有什麽切實的依據，隻是直覺。

  直覺事實不應該是這樣。

  正這樣想著，就聽崔達布說：“消防隊隊長……是我的爸爸。”

  努力按捺的情緒，在這一刻還是不由的泄露了些許。

  他的聲音忍不住微微的顫抖，除了悲慟，還帶了些難堪。

  作為最親近的家人，就連他也無法得知事情的真相，隻能借助於媒體。

  父親到底是活著還是死了，他究竟是不是真的連累了同事又怕擔負責任所以跑掉了。

  比起失去的父親的疼痛，以父親的形象留下的汙名才更是血淋淋的，永遠擦不去的傷痕。

  另外還有一邊懷疑著父親，一邊又絕不能原諒自己對父親懷疑的深刻自責。

  是的，到現在他還是不能夠原諒父親，也不能夠原諒自己。

  雲梨：“……”

  讓她說不出話來可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情。

  可今天的衝擊一個大過一個，真的很難讓人瞬間表態。

  崔達布看到她的表情倒是放鬆了些。

  扯出來一個難看的笑容對她說道：“我知道你想要問什麽，但自從事故發生以後，我的確沒有再見過我的父親。”

  雲梨整理了半天，想起來問他：“那你是不是……應該還有媽媽，還有哥哥？”

  新聞上是這麽說的。

  到最後為什麽會獨自一人被收養呢？

  雲梨的直覺告訴他，這當中可能又涉及到一個會令他痛苦的故事。

  事件發酵，作為消防隊長的家屬，當時他們一家人都被記者追趕著，備受指責。

  崔達布又笑不出來了。

  媽媽帶著他，說要去找爸爸。

  那一夜的煙花有多燦爛，海水就有多冰冷。

  “媽媽承受不住壓力，帶著我跳海，”他低下頭，“哥哥……哥哥他在之前就好幾天沒有回家，不知道去了哪裏。”

  比起爸爸，更加不能原諒的是哥哥。

  他直到現在都認為，哥哥的逃離是壓垮了媽媽的最後一根稻草。

  如果哥哥在，那媽媽就不會選擇……不會選擇帶著他一起結束生命。

  雲梨：“……”

  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麽，隻好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

  有點後悔不應該放任好奇心去問他這些的。

  這些回憶被翻出來，不管是誰都會很不好受。

  冰冷的他的那隻手，因為她傳遞過來的溫暖而稍微好了一些。

  “上車吧，”他對她說道，“再不走，要趕不上最後的那班船了。”

  “嗯。”雲梨點點頭，牽著他的手，卻不想要放開。

  崔達布扯著嘴角摸了摸她的頭發。

  今天兩人乘船回家比起平常的確是晚了一些。

  太陽掛了一半在海岸線上，那一片的雲彩被染的通紅。

  船這邊的光線是有點暗了，海風也有些涼涼的。

  雲梨的頭發被風吹了起來。

  “冷嗎？”崔達布問著。

  一邊說話，一邊側了側身子，替她擋住了風。

  這麽一個溫暖的人啊……

  雲梨仰頭看他，滿滿的心疼。

  “不冷。”一邊這麽說著，一邊卻朝他挨了過去。

  兩個人靠在一起，他能夠聞到她頭發上的馨香。

  看到她亮晶晶的眼眸盯著他看，嘴唇抿啊抿的，想要說什麽卻說不出口的模樣。

  這距離……有一點太近了。

  他身子往後仰了仰，想要拉開距離。

  然後就看到她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腰。

  崔達布：“……”

  這家夥還真是一點也不懂得男女避嫌的。

  “達布……”他聽到她輕輕的開口，“你現在還有怨恨嗎？”

  崔達布放慢了呼吸。

  怨恨……當然是有的了，怎麽會沒有呢。

  可這樣麵對著她，怨恨也暫時清淡了，不至於讓他露出凶神惡煞的嘴臉。

  “有的。”他回答。

  說到做到，今天對她足夠的誠實。

  也很難想象，竟然能風輕雲淡的說出這兩個字。

  雲梨卻朝他搖了搖頭：“我覺得，新聞上說的不對……雖然很抱歉，但叔叔他……應該是已經去世了。”

  “為什麽……”他問道。

  仍舊平靜著，但喉嚨幹幹的，聲音有些發啞。

  “因為……”雲梨微微彎起嘴角，“能夠養育出達布這樣孩子的父親，假如活著，是一定不會棄家人於不顧的。”

  他都不確定的事，她為什麽能這樣肯定呢……

  “我是什麽樣呢？”他繼續幹幹的問道。

  “你啊……”雲梨看著他，笑起來，卻沒有直接回答他的這個問題。

  她微微收斂了笑意，認真的看他：“要不然我讓爺爺收養你吧。爺爺收養你的話，你就不用裝傻瓜，每一次都考零分了。”

  怎麽突然說這個。

  崔達布微微皺眉，想也不想的拒絕：“不要。”

  “不要？”雲梨卻也不生氣，“為什麽不要？反正你也隻是需要一個新家而已，你爸爸收養你跟我爺爺收養你有什麽不一樣嗎？”她繼續遊說，“假如我爺爺收養你，那我們就能一直一起了，爺爺會送我們出國，會盡力培養你，總之一定會比現在更好。”

  崔達布沉默著看她，知道她說的都沒有錯。

  去到她家，生活條件，接受的教育都會比現在好上百倍。

  未來也會更有前程。

  她大概都不知道，他偶爾，有多麽的渴望前程。

  當然，那也是因為她的關係。

  所以，她的確是提出了一個很好的建議。

  假如他答應，那麽許多問題都迎刃而解。

  確實有些心動，但那些心動都沒有到讓他產生猶豫的程度。

  他從一開始，的確是隻需要一個家，需要一個新的開始，然而這幾年的相處，他們已經成為了他的家人。

  有那種為了自己前程拋棄家人的嗎？

  或許是有，但他做不出來。

  “不需要。”於是仍舊是堅定的拒絕，甚至還因為她的一番話而有些惱火。

  家不管什麽樣，那也都是家不是嗎？

  作為家中的一份子，都會對家產生維護的情緒的。

  雲梨注視著他冷漠的雙眸，再一次笑起來：“你看，你就是這樣的人啊……”

  早就猜到了他會有什麽樣的答案什麽樣的反應。

  崔達布：“……”

  所以從頭到尾，她都隻是為了安慰他啊。

  舉這莫名其妙的例子，一邊誇獎他，一邊印證她的猜測。

  莫名其妙的他卻也被說服了。

  痛苦的經曆，媒體的猜測，死去消防員家屬的哭喊……

  剔除那些，單純的再來思考這件事。

  他的父親，的確不是會拋下家庭的那種人。

  這個念頭一出，他整個人立刻都好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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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心小鯉魚 今天也是暖暖的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