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家的路上，崔達布問雲梨：“你要去參加那個問答節目嗎？”

  “不去。”雲梨搖頭。

  剛才因為安燦秀的關係有猶豫過，但是現在又堅定了。

  因為她覺得，沒有必要因為一個不太重要的人去做她不想做的事情。

  而問完了這句話，崔達布就沉默了下來，沒有再說什麽。

  “怎麽了？”雲梨歪頭去看他，“你想要我去嗎？你想要我去的話，我可以試試看哦。”

  崔達布瞥了她一眼：“你不是不想去。”

  “的確是不想去來著。”雲梨吐了吐舌頭。

  而且，就算她明天認真測試，也不見得就能贏過安燦秀的。

  所以，這個話題就在兩人之間暫時翻篇了。

  在這一刻，雲梨的心裏是認為，這個問答節目不管是對她還是對崔達布來說，都是沒有什麽太大關係的。

  比較起來，還是晚上的作業更重要一些。

  於是又偏過頭去對崔達布說：“今天的數學卷子好像有一點難，晚上我講給你聽啊？”

  崔達布再次瞥了她一眼：“……”

  那表情似乎在說，就你那數學水平，還能講給誰聽？

  這雲梨就不大高興了。

  她一本正經的看著他：“雖然我數學不怎麽樣，但你的數學更不怎麽樣，所以由我來教你，那還是綽綽有餘的。”

  似曾相識的問答。

  四目相對，注視著對方的兩個人同時笑了起來。

  崔達布臉上的表情終於放鬆了些。

  他把雲梨送到了渡口，然後就離開，去忙他自己的事了。

  雲梨猜測他大概又是去買漫畫了。

  她一個人站在渡口等了一會，船也不來，覺得有點無聊，想著要不然就自己去圖書館把書給拿了，也省的明天叫他陪著她再跑一趟。

  這麽想著就邁開了腳步。

  背著書包到了圖書館，領了書，付了錢，道了謝，然後發現了崔達布。

  他同樣背著書包，手裏拿著書走出來，看上去是要借閱。

  怎麽這間圖書館還有漫畫書可以借嗎？

  雲梨有點點納悶，瞄了瞄他手裏書本的封麵卻也不大像是漫畫。

  目不斜視的崔達布倒是沒有發現她也在這裏。

  讀書館也不好大喊大叫，雲梨就朝著他走了過去。

  走進了，看清了他手裏那本書的名字——《英國史》。

  似乎沒什麽特別的，但很難想象這會是他看的書。

  “達布……”她小聲喚她。

  “……”崔達布這才看見她，臉上表情肉眼可見的有些慌亂。

  拿著書的手僵在那，下意識想要藏，可她的目光正落在上麵，顯然是什麽都已經看見了。

  “嗯……”隻好強裝鎮定的先把手裏的事給完成。

  偏偏管理員還很多嘴。

  看到雲梨捧著書過來，忍不住誇了一句嘴：“現在像你們這麽愛看書的孩子可不多見，達布他每周都會過來借書看呢，這裏的書都快要被他看掉一大半了。”

  雲梨聞言朝四周環視了一眼。

  小鎮上的圖書館當然比不上首爾那麽寬闊豐富，但那一列一列的滿當當的書籍，假如真的看掉大半，那也是需要不少時間的積累的。

  達布真的……看了這麽多的書麽？

  她接著朝他看去。

  雲梨的目光中一絲情緒也沒有，崔達布卻整個緊張了起來。

  但這個地點也不適合解釋。

  他隻能是伸出手去，把她懷裏麵那幾本看上去又大又重的畫冊給接了過來。

  這樣的照顧雲梨早就習慣了，所以十分順手的，把自己的書給他，然後替他去拿登記好了的那本《英國史》，還有重新推回來的借書證。

  管理員看著兩人默契的動作，露出了曖昧的笑容。

  不過兩個人誰都沒有心情理會，辦完了事，就一起沉默的走出了圖書館。

  推著車子跟在雲梨的身後，崔達布滿心的不安。

  對這件事，很早很早之前就陷入到來回的糾結當中。

  他既希望她能知道，又希望她不知道。

  當然希望她能知道，其實他不是真的那麽愚蠢，甚至還有一點聰明。

  可眼下她知道了，應該會很生氣吧。

  畢竟，為了拯救他那無可救藥的成績，她著實是花了不少功夫。

  現在，發現了他的隱瞞，她會怎麽做呢？

  會不會一氣之下以後都不理他了？

  想到了這裏，他覺得他的心好像被什麽東西給攥緊了，簡直沒有辦法呼吸。

  默默的跟著她。

  雲梨慢慢走，他也慢慢走。

  雲梨停下來，他也跟著停下來。

  小心翼翼的注視著她的背影，看到她的長發微微甩動，然後轉過身來。

  她的臉上並沒有他想象的惱怒和鬱悶，而是有些許的困惑。

  雲梨微微仰起頭，望著他的眼睛：“想要問你的問題太多了，一時間都不知道應該從哪裏問起了……”

  對視片刻，崔達布回答她：“那就一個一個的慢慢問，不管你想要問什麽，我都會回答你的。”

  雲梨點點頭：“所以，你真的看了那麽多的書啊？”

  “嗯。”崔達布點了一下頭。

  知道鎮子上有圖書館，他就在這裏借書看。

  幾年間的確是看了不少。

  “所以你也不是隻看漫畫的啊，但假如看了這麽多的書，你的成績應該不至於是那樣啊……所以說，你是故意考零分的嗎？”

  雲梨是單純，很多事情不會往太深入的方向去想，但她並不愚蠢。

  這個問題問到了關鍵，觸及了崔達布最擔憂的那個點。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是。”

  “為什麽呢？”雲梨感到詫異。

  人就算要偽裝，也都會把自己往好的那一麵裝，就沒見過他這樣的。

  因為次次考零分，他在學校裏都不知道受到過多少的嗤笑。

  “因為爸爸的兒子，崔達布是個傻子。”崔達布回答。

  雲梨一時沒能明白，腦子轉了一圈才反應過來，他說的這個崔達布，是隔壁爺爺幾十年前死在了海裏的親生兒子。

  “就是因為這個嗎？”她問道。

  “是。”崔達布又點了一下頭，“爸爸他記憶扭曲，以為達布死而複生回來了……每當想要糾正他的這段記憶，他就會因為轉換障礙而昏倒。”

  “所以為了不刺激爺爺，你就隻能當做崔達布的模樣活下去。”

  “是。”

  “……”這下雲梨就明白了。

  所以頭發一直這樣，衣服一直這樣，考試一直零分，都是因為這個啊。

  雲梨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才好，隻覺得心疼。

  五年前開始他就是這樣，很努力的，想要扮演好一個……傻子。

  明明一樣的年紀，卻比她多背負了這麽多東西呢。

  令人憐惜，讓人……想要抱一抱他。

  她這麽想著，就朝他走了過去。

  走到他的麵前，伸出手，輕輕的將他摟在懷裏，然後拍了拍他的背：“我們達布，真是辛苦了呢！”

  崔達布：“……”

  他站在原地，人有些僵硬。

  想過許多她會有的反應，卻沒有想過會是這一種。

  仔細想來，她的確就是這樣溫暖而又包容的人吧，隻是他對自己沒有什麽自信罷了。

  是啊，他齊河明，現在這樣的人生，又有什麽資格……

  “你就一點也不生氣嗎？”他問道。

  盡管有不得不為之的理由，他卻也的確是欺瞞了她。

  “幹嘛要生氣？”她反問。

  雖然被隱瞞著的確不是一件多愉快的事，但她覺得，這件事也不能夠責怪他。

  崔達布被她這麽一問，一時間又有些失語。

  她這個人，總是不太計較自己的付出。

  看了她半天，才無奈的說道：“你不是……常常給我補習麽。”

  “啊，那個啊……”

  說到這個，雲梨不由的笑了起來。

  她微微偏著頭，微微笑著認真看他：“本來那麽做的出發點，也隻是為了你好啊。”

  從來也不是為了她能得到什麽心裏滿足。

  “你現在好好的，”她接著說道，“那不就好了麽。”

  崔達布：“……”

  她總是讓他說不出話來，這或許是因為，他對她有很多話都難以宣之於口。

  好比現在，有一種情緒填滿了他的胸口。

  他也很想伸出手，將她摟進懷裏。

  剛才那樣的擁抱，並不能令他感到滿足。

  能不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讓她的眼睛隻望著他，讓她的溫柔隻對著他。

  情緒滿到快要溢出，‘我喜歡你’這句話就在嘴邊，他卻說不出來。

  害怕她會拒絕，也害怕自己沒有什麽可以給她。

  從來都是她在給予他，所以讓他在她的眼眸中不斷沉溺。

  她是因為喜歡她才對他如此嗎？

  他對此並沒有什麽信心。

  她隻是好脾氣好性格，對男女之情卻還懵懂，並不了解。

  所以要是有人帥氣的告白了，她會怎麽做呢？

  會開始懂得這樣的心情嗎？

  安燦秀的告白，她究竟會如何回應呢？

  崔達布心亂如麻。

  雲梨在他麵前，對他的情緒一無所知。

  “所以真正的實力我有點期待呢，”她仍舊笑著看他，“我就知道，達布要是認真做的話，一定會做的很好的。”

  崔達布看著她，努力的收斂著情緒，勉勉強強的擠出來一個笑容：“晚上的數學，還是我來講給你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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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念第一個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