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想了想，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張小紙條，遞給了她。

  “這是我大孫子之前給我的，說如果有一天我走丟了，就讓好心人幫我聯係家裏人。”

  紙條的邊角已經泛黃，看起來是很久之前的東西了。

  沈辭按照上麵的號碼打了過去，很快，電話就被接通了。

  話筒中傳來了少年試探的聲音，“您好？”

  “小彤，是奶奶啊……”

  老人連忙接過話來，布滿皺紋的臉上躍出一絲笑意，“你現在怎麽樣啊？奶奶好久沒見你了……”

  “奶奶，你怎麽打電話過來了？”

  少年既是詫異，又是驚喜，“我正在學校實驗室呢，爸媽終於給您買手機了嗎？”

  “不是的，我昨天晚上上山采山野菜，不小心把腳扭了，幸虧遇到了兩個好心人……”

  老人的話還沒說完，電話那頭就傳來了少年焦急的聲音，“這都下雪了，您怎麽還能上山呢？多危險啊！而且這天氣，哪裏還會有山野菜啊！肯定是我媽讓的吧？”

  “她……”老人支支吾吾地解釋著，“她現在情況特殊，想吃點特殊的東西也很正常……”

  “那您也不能這樣慣著她啊！”

  少年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奶奶，我現在在B市，暫時回不去，我把我爸媽的手機號告訴你，你讓他們過去接你吧。”

  “好，好。”老人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

  少年報了一串數字，“奶奶，您等我啊，等過兩天放寒假了，我保證回去看您！”

  “哎，好，奶奶等你啊……”

  少年掛了電話，老人不舍的擦了擦眼角的淚。

  沈辭一邊撥出剛才記下的電話號碼，一邊跟老人聊天，“您跟您大孫子的感情好像很好。”

  “嗯……小彤從小就懂事，以前我有什麽事，都會找他幫忙，那孩子聰明，可惜……”

  老人歎了口氣，“他到B市上學去之後，我們就很少見麵了，不過孩子大了嘛，總不可能一直窩在咱們這山溝溝裏，肯定是要出去看看的……”

  老人的話音剛落，電話卻突然接通了。

  話筒中傳來了婦人彪悍的聲音，“誰啊？不是說了嘛，不需要產品推銷！”

  “不是，楠楠啊，是我！”

  老人連忙出聲道，“我昨天上山給你采野菜，腳扭傷了，你能不能讓磊子來接我一下？”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緊接著傳來女人不耐煩的聲音，“媽，我和磊子都在市裏呢，怎麽回去啊？您不就是扭腳了嘛，找根拐杖，拄著不就回家了？”

  “這位女士。”

  沈辭聽到這話，忍不住蹙著眉頭開口道，“老人家的腳扭傷很厲害，暫時不能走路，否則骨頭錯位，會落下病根的。”

  “你又是誰？”

  女人提高了聲調，“媽，你身邊怎麽還有外人啊？”

  “她是給我看病的大夫。”老人歉意地對著沈辭笑笑，“若是沒有她，隻怕我現在還躺在雪地裏起不來呢。”

  “大夫？那您現在在醫院了？在醫院您著什麽急啊，等等吧，我和磊子一會兒就回去接您了！”

  女人說著就要掛電話，老人連忙喊住她，“那你們什麽時候來啊，總不能一直麻煩人家吧？而且你們閑著沒事去市裏幹什麽啊？”

  “當然是買房了！村裏要改建度假區了，人家新德地產說了，老房子一拆，立馬給兩百萬，什麽市裏的房子買不到啊？”

  女人嗤笑了一聲，卻又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急匆匆道，“對了，媽，你可把房本準備好啊，到時候用得到！”

  “我什麽時候同意賣房子了？”

  老人有些著急，“那是祖宗留下來的祖宅，怎麽能賣呢？而且，你把房子賣了，小彤以後回來住哪兒啊？”

  “當然是住市裏的大房子了！”

  “不行！”老人斬釘截鐵地拒絕，“我不同意！”

  女人嘖了一聲，“媽，你就算不為我考慮，也得為你小孫子考慮吧？人家現在上學都看學區的，不提前找好房子，怎麽能讓孩子上好學校啊！”

  “可是……”

  老人的聲音一下子弱了下來，“這房子是祖宗留下來的……”

  “好了，媽，我不跟你說了啊，你先在醫院待著吧，等我和磊子看完房子就去接你！”

  不等老人回答，女人就掛斷了電話。

  “沈總，爐子已經點起來了，你有沒有覺得暖和了一點？”

  司機探頭進來，臉上還帶著幾道黑印子，沈辭忍俊不禁，“暖和多了，你也快打點水，好好洗洗臉吧！”

  司機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又退了出去。

  沈辭轉頭看向老人，輕聲細語地安慰道，“您兒媳婦說的也沒錯。”

  “現在孩子要上好學校，就得先買好房子，而且二百萬也不少了，除去買房子的費用，也還能剩一些，您以後的日子也就輕鬆了啊。”

  “那錢不會落到我手裏，甚至我之前攢的棺材本，都被他們給拿走了……”

  老人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其實，我也不在乎這些，人老了，黃土埋了半截了，還能在乎錢嗎？我隻是不想……讓孩子他爺爺逢年過節回來時，找不到家啊……”

  沈辭默默無言，心中卻泛起了陣陣酸澀。

  其實隨著時間的推移，老城改造是必然的，隻是老人都有落葉歸根的思想，這是錢無法彌補的。

  或許……

  沈辭眼前一亮，忽然想到了什麽。

  盛承銳可以在這裏開度假區，憑什麽她就不能讓墨塵淵在這裏開設一家老年人活動中心？

  這裏風景優美，交通便利，與A市和B市都有接壤，正好合適。

  沈辭為自己的發現暗自欣喜，恨不得現在馬上就告訴墨塵淵。

  然而老人卻忽然掙紮著要起身，“打擾你這麽久了，我也該回去了……”

  “您不能亂動，當心傷處……”

  沈辭連忙叫司機進來，司機放下了手裏的活，走了進來，原本想留老人再等一會兒的，但是老人等不及了，沈辭也拗不過她，就隻能讓他先送老人回去。

  正好，她還有一件正事要辦。

  等司機背著老人離開，沈辭便來到了後院，拿起一旁落了不少灰塵的鐵鍬，在樹下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