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柳星染在練習生中的評價並不低，老師們也沒少誇獎過他。但閔玧其看的真真的，即使是誇獎，柳星染麵上會恭敬的道謝。但是眼裏是沒有情緒的。他根本不在意。

  最開始跳舞不好被罵不在意，後來跳的好了被誇也不在意。別的練習生也曾議論過他，柳星染聽到了也不在意。在宿舍和金碩珍他們相處，很多時候都是被動的接受或者順勢做出了該作的反應。很少的時候才會有自己真正的情緒。

  柳星染自己估計都沒有發現，他經常發呆，休息的時候大多數時間都是在發呆。以前因為劉海遮著又麵無表情，大家都以為他就是孤僻不愛說話。現在沒了遮擋，就能看出，那空洞的神情，呆著一動不動。連周邊的空氣都像是靜止了，就好像和其他隔開了一樣。

  這種時候，最纏人的金泰亨都敏感的不敢粘上去。

  經過這一次，閔玧其明白了柳星染一直以來給他的一種感覺：虛無感。

  一種好像什麽時候他就會消失，再也找不到的感覺。

  因為閔玧其越講越激動，嗓門大的前麵的幾人都不安的停下遠遠的看著他們。

  柳星染低著頭，聽著閔玧其說的話。

  雙手不知什麽時候背在了身後無意識的糾結著，垂頭聽訓的模樣十分的熟練。

  他該怎麽說。他覺得大家都很好，好到想藏起來。

  可就是太好了，所以從開始接納依賴的那一刻起就是懷著‘這一切終有一天會消失’的心情去相處。所以他對所有人，包括閔玧其都是自私的受著但回報的很少。

  可當‘離開’這個詞從閔玧其口中說出時，柳星染明確的感覺到慌張。這和公司月評成績沒有進步方pd警告他感覺完全不同。

  他該怎麽辦。

  柳星染：“不要生氣，我會乖，會聽話。”視線定在地麵兩人腳之間的地方，語速比平時說話快了點。

  “你不喜歡瞞著你，我都說。讓我留下吧。”至少現在不要趕我走。

  閔玧其皺眉看著柳星染的樣子，標準的正確回答，但聽著就很別扭。

  “抬頭看著我說話。”

  柳星染即可抬起頭，但是對上視線堅持沒幾秒還是移開了視線。閔玧其一個跨步走進，雙手捧著柳星染的下巴微微抬高，不容置疑的再次重複道：“看著我說話。”

  頭發短有一個很明顯的好處，那就是能夠更加清晰的看清楚柳星染的表情。雖然很微小，但還是有的。

  柳星染聽了閔玧其的話，眼皮闔了一點接著慢慢的視線從右下角滑到閔玧其觸碰他的手再到閔玧其的臉，從下到上，緩慢磕絆的看進那一直看著他的眼裏。

  “生日哪天？”

  柳星染習慣性的再次垂下眼，嘴裏沒有一絲停頓的回答：“十二月二十五。”

  想起去年聖誕節事情，閔玧其咬著牙伸手戳了下柳星染的腦門。

  “去年，蛋糕都放在你麵前了都不說，啊？”

  柳星染反應迅速：“我錯了。”

  看著他態度誠懇的樣子，閔玧其一口氣憋著出不來。雙手擠著柳星染的臉頰搓揉著撒氣，毫無波瀾的表情被他弄成一個鬼臉惹得柳星染自發的看向他才鬆手往前麵等著的幾人走去。

  臉頰被鬆開的一瞬間冷空氣撲上來，但下一秒因為被搓揉的臉頰自身發出的熱氣抵住了寒氣，臉頰熱熱的。柳星染慢了幾步跟在後麵，閔玧其撇頭看了一眼，伸手拉他到自己身側平行往前。

  與在前麵等待的幾人匯合後，閔玧其不再拉著他。剛一鬆手，田柾國和金泰亨就湊到柳星染邊上，湊近借著路燈仔細看了看。

  田柾國：“剛剛好大聲，星染你臉都紅了。玧其哥是不是很凶？”

  柳星染看著走在前麵和金碩珍他們一起的閔玧其，搖搖頭。

  金泰亨：“玧其哥真可怕，草莓不怕不怕，晚上我們一起睡吧。”

  田柾國雙眼一瞪，抱住柳星染的腰就拒絕了金泰亨。

  “不行！”

  金泰亨不滿：“為什麽不行？”

  田柾國：“因為星染要和我睡。”

  金泰亨拉著柳星染另一邊的胳膊：“我們都沒有一起睡過，你都睡過了，你才不行呢。”

  田柾國：“一起睡過了再睡才睡的更好啊。”

  金南俊突然咳了一聲，總覺得聽起來怪怪的。

  閔玧其在前麵喊了一聲：“吵什麽，他今天和我睡。知道了嗎？”

  柳星染：“內。”

  想反駁但不敢反駁二哥的田果果和金泰泰保持著半掛在柳星染身上的動作，耷拉著腦袋往前走。也為難比兩人都矮了半個頭的柳星染還能走得平穩。

  晚上躺在床上，雖然事情方PD已經處理去了，但閔玧其還是讓柳星染講了一遍事情的全部經過。

  田柾國家裏那邊得知小兒子被欺淩也是嚇了一跳，還專門來首爾看了一次。多次確認田柾國從生理到心理都沒有問題後，和方PD也了解了後續的處理才勉強放心離開。還放話很感謝沒有瞞著他們，但這種事情再有發生，他們還是會考慮要不要讓田柾國繼續留在這裏。

  “沒什麽···”柳星染剛開口，感覺到閔玧其的視線後停下話頭，可是讓他重新講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說。這些對他而言算是很習慣的事情了，習慣到就和吃飯睡覺一樣，自然而然到根本不會去思考這樣的理由是什麽。

  “因為田柾國和我一起上學，被韓元東注意到···很麻煩，所以分開走。然後就那樣。”柳星染省略了他與韓元東的起因，直接從田柾國開始說起，用最簡單的話說完了。

  躺在各自床上的人雖然聽不明白，但是大概的他們也能夠想到。

  田柾國趴在床邊的欄杆看著躺在閔玧其床上的柳星染，聽了後喊了柳星染一聲。

  “星染，為什麽你總是喊我全名？”

  剛剛沉默的臥室一下各種聲音都起來了。

  金南俊：“這是重點嗎？”

  田柾國：“這很重要啊！”

  鄭號錫：“星染也喊過你‘柾國’啊。”

  田柾國：“喊‘田柾國’的時候更多，明明我每次都好好的喊‘星染’的。”

  金泰亨：“草莓也沒喊過我名字啊，好歹你有名字，我們都是哥誒~”

  金碩珍：“說起來星染除了喊玧其，其他很多時候就隻是直接喊哥，也不知道是喊誰。”

  閔玧其：“誰在場就是喊誰唄。”

  金南俊：“就是大家都在一起的時候沒帶名字的喊才不知道是喊誰。”

  閔玧其理所當然：“那就是喊我。”

  金泰亨自以為小聲的吐槽：“玧其哥好自戀。”

  閔玧其：“我聽到了。”

  金碩珍：“星染，以後要喊誰都好好的把名字帶上，不然玧其會以為都是在喊他的。”

  閔玧其盯著上鋪的床板，有點想踹一腳。

  柳星染沒去回憶自己以前是怎麽叫的，隻是老實應了一聲，在以後注意這點。

  田柾國：“那星染以後也要好好叫我，隻要不叫全名，叫什麽我都會答應的。”全名太生疏了。

  金泰亨在床上動來動去的：“叫你小果果也行？”

  田柾國糾結了一下下，“星染要這麽叫那就這麽叫。”

  金碩珍：“小果果~”

  金泰亨：“小果果~”

  金南俊：“小果果~”

  接著臥室裏就是此起彼伏的叫喚聲，直接把田柾國臉給叫紅了，轉頭蒙在被子裏當聽不見。

  逗過笑過後，閔玧其低聲對著柳星染說道：“你現在頭發剪短了，轉學後，要是還有人欺負你，就打回去。田柾國幫著一起揍。你們要是打不過就來找我們，我們高中離你們新學校很近。”

  鄭號錫和金南俊雖然並不讚同用武力解決問題，但有的時候為了自保也是不能猶豫的。

  田柾國從被子裏腦袋再探出來，暗暗決定要鍛煉身體，不能再被欺負了。

  柳星染沒有立馬答應，他的重點並不同：“田柾國和我不在一所學校就沒事。”

  臥室一片寂靜。

  田柾國：“我要和你一所學校！為什麽還要分開？”

  金南俊：“星染，不用擔心這些。有任何問題你告訴我們，我們會幫你解決的。隻要你不忍著自己承受就行。”

  柳星染：“還有一年多就畢業了，沒必要。”

  金南俊：“這不是有沒有必要的問題，是你受到了霸淩，這是必須解決的。不能夠隻靠一味的忍受。”

  金碩珍心底的怪異感又冒出來了，那是從得知柳星染被霸淩後一直未曾消失的怪異感。

  閔玧其認識柳星染更久，想的自然更多。在金南俊還在說著什麽的時候，突然的開口打斷：“你根本無所謂，是不是。”

  柳星染用沉默回答。

  閔玧其覺得自己火氣又要上來了，虧他有時候還覺得柳星染這副性子挺好的，在意的很少，這樣煩心的事情也少。可怎麽也沒想到，居然會有人把自己都放輕到這種地步。

  “柾國轉學，他能夠好好平安的上學，你自己留在那破地方繼續過那樣的日子也無所謂是嗎？”

  閔玧其看著距離自己不過十厘米的腦袋，真想拆開看看裏麵都在想什麽。

  田柾國：“那我也不要轉學，不怕他們，再欺負人就反抗回去。”

  金泰亨腦子裏浮現出一個畫麵，他雖然沒見過韓元東，但是想象中欺負人的人應該都很高很壯。田柾國和柳星染肯定沒有對方強壯。想著就開口道：“打不過還是跑快點好。”

  少年的自尊心聽不得這話，雖然之前也跑過很多次了。“不跑，我和星染兩個人不怕他們。”

  金泰亨這種時候還是很實際的，“可是打不過的話，那也隻是兩個人都挨揍啊。”

  鄭號錫看著又跑題的兩人，無奈提醒到：“這個不是重點。”

  金碩珍接話道：“重點是，星染你為什麽會覺得無所謂？”想起從方PD那裏得知的柳星染身份，更多的想法冒出來。

  “你···從小就這樣嗎？”

  田柾國：“什麽從小？”

  金泰亨：“從小什麽？”

  知道情況的幾個人都沒吭聲，後來他們告訴了鄭號錫，但並沒告訴金泰亨和田柾國。

  閔玧其偏頭看著柳星染，柳星染麵朝他側躺著，蜷縮著四肢位置偏下。他能看到的就是柳星染的頭頂的發旋以及不是那麽濃密但很長的睫毛。

  柳星染：“我在福利院長大，這是很平常的事。他們說，不能哭，不能反抗，要聽話。”

  臥室再次陷入一片寂靜。

  近在咫尺的閔玧其也沒有吭聲，還是金碩珍打破了沉默。

  “星染，這是錯的。你要改，你已經很聽話了，但是真的傷心的時候哭沒什麽的，想哭就哭好了。不能反抗也是要分情況的，你被打了，會疼對不對。那就得反抗，不能挨打。有人欺負你了，可以不理他，但是不能隨便他欺負你。該反抗的時候必須反抗。”沉穩的語氣想到了什麽帶上了點笑意：“早上喝牛奶倒是知道偷偷給柾國喝，那時候怎麽不說不能反抗了？”

  田柾國：“哥怎麽知道的？”

  金碩珍：“哼，我可是哥啊哥，你們有什麽瞞得了我的。”

  純真的田果果信以為真：“大發。”

  氣氛逐漸緩和下來。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金泰亨從床上爬起來蹲在柳星染的床邊。

  輕輕戳一戳，“草莓，以後我給你買草莓牛奶喝，不喝純牛奶了。”

  金碩珍：“金泰亨我聽到了。不喝純牛奶長不高的，你別搗亂。”

  鄭號錫看著金泰亨，問了句：“泰亨你為什麽叫星染草莓？”

  其他人同時心想：這個問題我也想問很久了。

  金泰亨：“星染就是草莓啊。”一副理所當然的口氣。

  幾個大大的問好浮在眾人的頭頂。

  金泰亨跪坐在床邊，雙手撐著下巴看著柳星染的眼睛笑眯眯的說起來。

  “我以前在奶奶家養了一隻小貓，眼睛和你一模一樣，是在隔壁奶奶家的草莓田裏撿到的。那麽小一隻，別的都不吃，就愛吃草莓。我也愛吃，就摘了好多一起吃，就叫你草莓啦。養了好久呢，結果有天你不見了，”說到這金泰亨的情緒也低落了下去，柳星染聽入迷的伸手摸了下金泰亨的腦袋表示安慰。

  “找了好久都沒找到，再後來我就來首爾了，麵試完出公司就看到你啦！”金泰亨情緒又嗨了。“眼睛一模一樣，曬太陽的表情也一樣。你肯定是草莓變成人來找我的對不對？！”金泰亨滿臉期待的看著柳星染。

  田柾國從床上探出星星眼看著柳星染。

  金碩珍摸著下巴，想著柳星染平時的樣子，確實很愛吃草莓味的東西，也愛曬太陽。吃東西特別怕燙，像貓舌似的。睡覺也會縮成一團。莫名覺得挺形象的。

  94倆哥哥都是一臉‘我家弟弟真可愛’的縱容臉。

  閔玧其直接嘲笑：“傻了嗎？貓變成人？”

  金泰亨嘟著嘴：“哥沒見過不代表沒有。”

  柳星染很確定的回答：“我是人。”

  金泰亨看向柳星染，好像不相信的樣子。

  柳星染也覺得這想法過分的‘純真’了，同時又有點小期待這要是真的那一定會是個很好的故事。坐起身幹巴巴的再次說道：“我不是草莓。”

  金泰亨看著柳星染坐在那兒，低著頭，手抓著被子的一角，好像有點緊張讓他失望的樣子。頓了兩秒後揚起和平日一樣的笑臉，“沒關係，以後星染就是草莓了，我會好好照顧你，不會再把你弄丟了。”說著起身坐在柳星染邊上把人按在懷裏撫摸，真的就像是在擼貓一樣。

  閔玧其抬腳就踹了金泰亨一下，“關燈睡覺。”

  金泰亨老老實實的去關燈了。

  臨躺下前，柳星染注意到一直看著的田柾國，田柾國和柳星染對視上後揚起笑臉道了句晚安。和許多的日常夜晚別無兩樣，今天心緒跌宕了幾次的柳星染眉眼軟了一瞬，視線落在了地上，嘴角很淺的抬了一點。最後下定決心般的看向田柾國，“晚安，柾國。”

  金泰亨：“關燈啦，喲羅本晚安~”

  臥室陷入黑暗，閉著雙眼的田柾國在大腦中一遍遍回放著剛剛的一幕，那個淺笑那句話成為他獨家記憶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