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若惜和王會計對完賬，王會計問她：“新的項目環境怎麽樣？”

  馮若惜笑了笑，說道：“還好。”

  王會計笑了起來：“你呀，從來就沒聽你說什麽不好的，史一鳴前兩天還跟我抱怨，說新的項目居民太複雜了，很難管。”

  馮若惜淺笑：“他就那樣，嘴巴上喜歡嚷嚷罷了，做起事來他比誰都認真。”

  王會計說：“以前就沒見他嚷得這樣厲害。我聽說你們接手新項目到現在，每天都很鬧騰，就沒一刻消停過？”

  馮若惜但笑不語。

  王會計就知道自己挖不出更多的消息了，有些遺憾地道：“有機會再去你們項目上看看。哦，對了，譚總找你有事，讓你回去之前先到他辦公室去一趟。”

  譚卜屈的辦公室設在二樓，臨著公共辦公區域的那麵是一麵巨大的落地窗，窗簾拉開就能看見底下員工的一舉一動，拉上窗簾就是互不幹擾的兩個世界。此時窗簾遮得密密實實的，要不是王會計說譚總找她，馮若惜真不知道譚卜屈此時就在辦公室裏。

  馮若惜慢慢沿著台階慢慢往上走。

  這短短的一段路，馮若惜腦海裏轉了無數個念頭，一邊猜測譚卜屈找她可能會談哪些問題，一邊在心裏斟酌自己應該給出什麽樣的答案。

  馮若惜在門上輕輕敲了敲，聽到裏麵一個略嫌陰柔的聲音說道：“進來。”

  馮若惜關上門，雙手交疊放在小腹的位置，身姿筆挺，規規矩矩地站在譚卜屈麵前，輕聲道：“譚總，您找我？”

  譚卜屈笑眯眯地打量著馮若惜，把手上的煙蒂碾熄在煙灰缸裏，這才開口問道：“新項目，可還適應？”

  馮若惜像小學生做報告一樣，一板一眼地道：“這個小區比以往接的項目複雜一點，剛開始那段時間比較困難，這段時間慢慢理順了，已經好了很多了。”

  譚卜屈的笑意微深，“有你在，這些問題難不倒你們。”

  馮若惜抬眼看了譚卜屈一眼，快速斂下眼簾，說道：“我們能這麽快上手，還要感謝史經理付出的努力。小區裏麵幾個刺頭兒都是史經理搞定的，沒了帶頭搗亂的人，我們做起事情來才順利很多。”

  譚卜屈歎氣：“若惜，小史是什麽樣的人，我比你清楚。你完全沒必要在我麵前替他遮掩，硬把功勞都往他身上套。你這麽做，他非但不會感激你，反而會覺得你瞧不起他，否定他。”

  馮若惜眼裏有委屈一閃而過。她不過是不希望譚總和史一鳴之間越鬧越僵，才忍不住想做一點什麽彌補一下兩人的關係而已，這也有錯麽？

  成朗創立之初那麽艱難，譚卜屈和史一鳴都能一路堅持走下來了。兩人互相扶持，互相協作，兩個人一起開疆拓土，好不容易打開了局麵，才有了成朗現在的規模。

  譚卜屈這個伯樂發現史一鳴這匹千裏馬的佳話也為人津津樂道。

  可惜，大約是開疆容易守土難，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曾經合作無間的兩個人開始有了小裂痕。在公司發展問題上的意見分歧，在人員任命上的理念不一，導致兩個人之間的摩擦越來越多。一個認為曾經愛才惜才的領導變成任人唯親的糊塗蛋，可惜可歎；另一個卻覺得曾經如臂使指的屬下變得桀驁不馴，可憐可悲。

  譚卜進忍無可忍，原本想找個項目遠遠把史一鳴這個刺頭兒打發了，眼不見為淨。

  是馮若惜力排眾議，舉薦史一鳴到雅嵐苑去了，為此還甘願放棄升值的機會，寧願成為史一鳴手下的一員一起去了任上。

  這也是譚卜屈不滿的地方，史一鳴得了便宜還賣乖，拐跑了自己的得力助手，還要叫屈公司薄待功臣，因此聽見馮若惜為史一鳴遮掩，就忍不住戳破她的心思。

  馮若惜臉上還是一副平靜的樣子，說道：“我說的是實話。”

  譚卜屈往椅背上靠去，食指交叉活動了一下手指，慢悠悠地道：“你該知道，這個項目，從一開始，我就屬意你來當項目經理的。你有私心，想要成全小史，我沒意見。你說你能力不足，極力推薦小史，我也同意了。現在，我隻有一個要求，托管期結束的時候，你們能安安穩穩地把正式合同簽下來。”

  馮若惜語氣平靜：“我們會努力的。”

  譚卜屈搖搖頭：“錯了，光努力還不夠，我要聽到肯定的回答。我們有約在先，如果小史能順利把合同簽下來，他過往的那些事我便不再追究；合同要是簽不下來，我會新賬舊賬一起算，到時候，希望你能遵守諾言，兩不相幫。”

  馮若惜咬牙，“您放心，他一定會把雅嵐苑的合同拿到手的。”

  譚卜屈有些無奈：“希望他能對得起你這份信任。”

  馮若惜終於抬起頭，輕聲道：“謝謝您。”

  譚卜屈擺擺手，沒再說話。

  有些人，不撞南牆不回頭，撞了南牆更不回頭，甚至天真地以為挖開南牆，後麵會是康莊大道，卻忘記了南牆後麵也可能是整座山。

  馮若惜步履從容地走出公司，抬頭望著烏雲聚集的天空，一絲憂慮爬上心頭。

  雅嵐苑曆年積累下的毛病太多，成朗入駐的時間又太短，很多事情根本來不及做。

  比如小區排汙管道的清理與更換。

  成朗入駐以來，小區低樓層汙水倒灌的事情時有發生，工程師傅就跟滅火隊似的，哪家堵塞就疏通哪家。

  然而，這些舉措畢竟都是治標不治本的。

  前物業疏於維護，十年下來，雅嵐苑的地下排汙管道有一部分已經跟被水泥澆灌過似的，根本無從下手疏通。史一鳴當時就提出要更換部分排汙管道，但譚卜屈卻強硬要求必須走維修基金，物業公司一分不掏，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隱患還在。

  2幢102房間被汙水倒灌就是明顯的例子。

  昨天馮若惜帶著項目上所有的員工忙到晚上八九點，才將人家新裝修好的房子處理幹淨了，也不知道那家的業主今天會不會到公司鬧事？

  別的她倒不怕，就怕史一鳴那個暴脾氣會把事情越弄越糟。

  想到這點，馮若惜回去的心情迫切。

  而此時的物業辦公室裏，馮若惜擔心的那個人正端端正正地坐在聽藍麵前。

  “我是2幢102的業主，我叫胡曉玲，我今天來，是為昨天房子我的房子被汙水淹掉的事情，我就問一句，你們物業打算怎麽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