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你們也配跟我談仁義
作者:姬浩真      更新:2021-03-08 21:54      字數:2462
  原本田仁壽聽鄉巫說孟媯跑了,祭祀無法進行下去,這才帶人出來追捕。

  他一開始也不太相信孟媯能無聲無息躲開守衛離開祭壇,不過此時見到田克之成了人質,以他對親兒子品行的了解,稍稍腦補一下,很容易就猜到發生了什麽事。

  但不管田克之幹了什麽齷齪事,那田博聞居然為了一個卑賤的巫兒脅迫自己兒子,他田仁壽怎能容忍?

  隻是眼下兒子性命要緊,他不得不暫時喝止住手下,而後對田籍聲色俱厲地威嚇道:“田博聞,別以為你是紫龍衛就能肆意妄為!便是你們龍尉大人也不敢輕易得罪平原田氏嫡係五房!”

  在田仁壽眼中,田籍能當上無數年輕人趨之若鶩的紫龍衛,必然極為愛惜身上的這套紫衣,所以故意搬出龍尉來威脅。

  哪知田籍聽罷,臉上毫無懼色,反而冷笑道:“你既知我是紫龍衛,想必也聽說過我是狐字營的人。”

  “如今經我查實,你們田氏仁房犯了兩條大罪!”

  便聽田籍朗聲宣告:“其罪一,脅迫一名北門醫館弟子,都府醫曹名籍的醫者為家巫,此為逾越禮製之罪!”

  “其罪二,你縱容親子,於祭祀場合偷竊祭品,意圖對巫女不軌,此為不敬天地神詭之罪!”

  說到這裏,田籍的笑意越發陰冷:“龍尉大人怎麽看待此事且不論,若我將你等齷齪行徑稟告公子懷信,乃至平原侯,也不知到那時,你還敢不敢理直氣壯地說自己是田氏嫡係五房?”

  說到誰靠山更大,已經得到公子懷信賞識會的田籍,還真沒怕過這群田氏的人。

  雖說私底下不少人認為如今平原侯暗弱,公子懷信空有誌向,但不管怎麽說,這兩位,一位是現任家主,一位是未來家主,都是如今平原田氏的門麵所在,甚至是僅存的門麵。

  若沒了這個門麵,所謂平原田氏嫡係五房,誰稀罕?

  崔、慶兩氏可是一直很有興趣出一位平原侯的。

  所以田仁壽聽到田籍反過來威脅自己,雖然恨得牙癢癢的,卻不得不放低姿態。

  語氣也是軟了許多,作無奈狀攤手道:“這博聞啊……你先別激動,你看這孟媯入家祠為巫一事,當時是她親口答應的,仁房眾位族老都有旁觀,怎麽能說是我們脅迫她呢?”

  旁邊幾位跟過來的仁房族老聞言紛紛點頭,信誓旦旦保證自己親耳所聞,媯魚自願為巫。

  然而田籍根本看都不看這群族老一眼,轉過頭對旁邊媯魚問道:“你願當巫兒嗎?”

  田籍問的不是“有沒有答應”,而是“願不願”。

  媯魚心領神會,立即堅決搖頭道:“不願!我誌為醫!”

  “我知道了。”田籍含笑對媯魚點點頭,隨即回過頭,對田氏眾人厲聲道:“聽到沒?她說不願為巫。”

  “既然她不願,那就是你們脅迫她的!”

  聽到田籍這番明顯護短的說法,仁房的眾長老立即就急了,田仁壽不得不再度拉下臉斥道:“你身為紫龍衛,怎能不聽我們一眾德高望重的族老之言,反而聽信一個卑賤庶女的胡言亂語?”

  田籍卻是理所當然道,“對我而言,她說一個字,比你們這群老朽說一千句都頂用。我當然聽她的!”

  “博聞……”大概是被田籍這番直白的袒護所觸動,媯魚輕呼一聲,竟是語塞。

  同樣語塞的還有田仁壽以及一眾仁房族老,卻是被氣的。

  眼見場麵陷入僵局,隨行的義房族老清咳一聲,走到眾人中間,以一副和事老的姿態開口道:“大家且聽老夫一言。”

  義房族老首先對仁房這邊道:“此事克之有過在先,因一時糊塗影響了祭祀儀典,理應受罰!”

  眾仁房長老聞言,紛紛點頭道“是該受罰。”

  就連田仁壽也低頭作揖,仿佛替兒子認罪。

  義房族老見狀滿意地捋了捋胡子,而後話音一轉,對另一邊的田籍道:“隻是該責該罰,此事自有國法家規處置,博聞難道要在此地動私刑不成?”

  說到最後,義房族老的聲音變得高亢尖銳。

  “私刑啊……”

  田籍淡漠地看著眼前這位,理論上算自己直係長輩的義房族老,語氣玩味道:“那你猜猜看,我就這麽放了田克之,仁房那幫人,會不會也對我們動‘私刑’?”

  “唉,這就是博聞你不對了!”義房長老輕歎一聲,立即擺出一副長輩姿態教訓道,“我先前聽聞你為人素無孝心,竟然將自己親大伯逼得下獄,以為此言或許過於武斷。”

  “但今日親眼所見,你不但對族兄弟刀劍相加,更當眾羞辱同族長輩,依我看,你不但沒有孝心,就連最基本的仁義之心也沒有!”

  “再者你身為紫龍衛,居然挾官身以泄私憤,如此肆意妄為,豈非不忠乎?”

  這一連串指責之後,義房族老立即捶胸頓足,仿佛一副對田籍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而偏偏以他的身份,指責田籍不忠不孝、不仁不義,還真是不好反駁。

  因為一旦駁斥,便首先落下個不孝的名頭了。

  須知大齊朝以禮製立國,上下尊卑,君臣父子,等級森嚴,是維係皇權統治的根基。

  而當中祝廟體係,更是維護這種禮製的堅實力量。

  比起剛剛田仁壽以“龍尉”強行施壓,義房族老的這把軟刀子,才是真正捅到田籍的軟肋。

  若田籍是這個世界的土著,為自身前途著想,此時就不得不考慮服軟了。

  但可惜,田籍不是。

  或者說,早在決定上山的那一刻,甚至更早些時候,下定決心不惜一切代價救出媯魚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有了放棄一切的覺悟。

  不知是否上天感應到他心中所想,當他卸下心中包袱時,鬱積了快兩個時辰的陰雲終於漸漸散開,露出了日頭。

  冬日午後的太陽,奪目而溫軟,照得他身上暖融融的。

  田籍回過神來,嘴角輕輕抬起,輕蔑笑道:“就你們這些人,也配跟我談仁義?”

  “你……”義房族老捶胸的手愣在半空,“你什麽意思?”

  田仁壽則直接罵道:“豎子休要放肆!”

  然而此刻田籍已經決心要“放肆”到底了。

  便見他指著在場的仁房眾人,毫不留情罵道:“你們枉顧災民生死,借賑災名義大肆斂財;又屢屢逼迫族中小輩孤女位巫兒,滿足私欲,這配稱‘仁’?”

  而後他又指著義房族老,繼續罵道:“我父失蹤後,田伯休那匹夫不念手足之情,公然欺壓我孤兒寡母,我母更因此鬱憤而死,那時候你們這些滿口仁義道德在族老,又去了哪裏?”

  說到這裏,田籍昂起頭,迎著朗朗大日,凜然道:“仁房不仁,義房不義,老子去泥馬的仁義!”

  言罷,他手中短匕猛地一抽,竟是直接抹了田克之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