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定波的解釋現在合情合理，石熠輝就沒有再問什麽。

  其實最開始，石熠輝也不是懷疑，他就猜到了地下黨這裏的消息，是魏定波提供的。

  想來也知道魏定波是遇到了麻煩，不然消息不會送不出來。

  望月稚子這裏，真的是千鈞一發, 如果不是地下黨方麵，將情報拿走的早一點，那就真的是暴露。

  魏定波的下場想來也是死。

  和董明亮等人是一樣的。

  說完自己這裏的問題，魏定波問道：“殷秀梅是什麽情況？”

  石熠輝知道魏定波一定會問這件事情，可是聽到這個問題之後，他居然是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開口去回答。

  猶豫了片刻之後, 石熠輝說道：“殷秀梅被司令部, 從武漢區帶走，這個消息司令部內的情報人員立馬就匯報上來了。”

  “我想上峰肯定不會給他下達任何命令吧？”魏定波說道。

  “對, 上峰告訴他，不要管這件事情，免得暴露更多的人。”

  上峰的做法冷血嗎？

  其實不算是冷血，隻是專業。

  這就是紀律性。

  人都已經被抓去司令部了，你讓潛伏在司令部內的戰士做什麽？

  做什麽都是死。

  隻能眼睜睜的看著。

  這是所有人都要經曆的。

  殷秀梅也不會願意，因為自己，使得任何人暴露。

  “可最後這名潛伏的人還是動手了。”魏定波說道。

  “因為這中間……”石熠輝說了一半，抬頭看了魏定波一眼。

  後石熠輝繼續說道：“司令部內的潛伏人員，不停的送消息回來，因為司令部的日本人對殷秀梅的審訊，越來越殘酷。

  他們……他們玷汙了殷秀梅，司令部內的很多人，潛伏人員將消息匯報上來，寫字的筆尖直接刺破了紙張，這是他從來不會出現的失誤。

  那群畜生不光玷汙了殷秀梅，還威脅她要給她錄像拍照, 要在影院播放, 要讓她的丈夫和她的家人都看到。這當然是恐嚇和威脅, 但可顯而知殷秀梅的折磨。

  潛伏人員將這些匯報上來的時候，所有人都恨不得將司令部給炸了，但是卻無可奈何。

  司令部的人連夜折磨殷秀梅，讓她開口，可是殷秀梅麵對這樣的羞辱，依然沒有選擇開口，但是她承受的，是所有人都承受不住的東西。”

  魏定波的雙拳慢慢緊握，他知道石熠輝說的，隻是一部分，殷秀梅究竟麵臨了什麽，那是沒有辦法用語言去形容的。

  日本人為了撬開殷秀梅的嘴，他們可以做出任何事情來。

  石熠輝繼續說道：“潛伏在司令部內的人，在最後一次匯報消息，隻是在情報中寫了‘辜負黨國栽培’。”

  收到這封情報之後，上峰就意識到了要出事，再收到消息，就是殷秀梅被潛伏在司令部內的抗日戰士殺了, 這名潛伏人員也自殺了。”

  “他想幫她。”魏定波說道。

  “對，他想幫她，哪怕是付出生命。”石熠輝說道。

  這個時候，沒有人會說這名潛伏人員不專業。

  也沒有人會指責他，你的這個位置得來不易，你怎麽能輕易放棄，隨意暴露。

  沒有人會說這些。

  因為你不在當時的位置上，你沒有辦法感受到，這名潛伏人員的那種感受。

  他隻是想要幫幫殷秀梅。

  同樣也是幫他自己。

  石熠輝給魏定波掏了根煙說道：“這名潛伏人員經驗非常豐富，經曆的事情很多，原以為不會被壓垮，可是還是沒有撐住。”

  “其實我也很難想象如果換成是我，我能否撐住。”魏定波也不敢去想象這些東西，想一想自己身臨其境，就是無止盡的痛苦。

  石熠輝搖頭說道：“你撐不住，我也撐不住的，因為……”

  “因為日本人要求他也參與對殷秀梅的侮辱嗎？”

  “嗯。”石熠輝輕輕點頭。

  潛伏同誌已經是在崩潰忍耐的邊緣，日本人還如此，那麽這樣的結局是可以預見的。

  日本人想要羞辱殷秀梅，逼迫她開口。

  無所不用其極。

  讓你的同胞，讓你想要保護想要拯救，想要付出生命去喚醒的人來羞辱你。

  潛伏人員幫殷秀梅解脫，也幫自己解脫。

  魏定波將煙抽完，起身離開。

  石熠輝沒有送他，隻是默默的看著他。

  也沒有什麽任務交代，現在大部分人都在靜默狀態，軍統讓魏定波先處理好武漢區的麻煩再說。

  知道了殷秀梅的事情之後，魏定波心中有一股子鬱氣，就是疏散不出來。

  他很想要發泄。

  但是他知道不能。

  潛伏人員，如果不是最後真的忍無可忍，你是沒有發泄的權利。

  發泄的權利都不屬於你自己。

  你的情感也不屬於你自己。

  甚至於你整個人，都是如此。

  魏定波走在回去的路上，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麽，心裏亂七八糟的念頭。

  他幾次衝動想要握緊槍，去殺司令部的日本人，可都被他給壓下來了。

  思想上的衝動，就已經足夠危險了。

  潛伏人員，連思想上衝動，都是一種罪過。

  回到家中，馮婭晴直勾勾的看著他。

  她能意識到，今天的魏定波，比昨天更加的心情沉重。

  她知道一定有新的事情發生，畢竟今天早上離開的時候，魏定波已經恢複正常了，起碼表麵上如此。

  “發生什麽了嗎？”馮婭晴有些猶豫的問道。

  昨天她不問，可是今天更加嚴重，她心中實在擔心。

  麵對馮婭晴的詢問，魏定波不想將這種痛苦帶給她。

  但他也沒有強行讓自己恢複正常，他想要在這僅有的一處港灣之中，稍微的放鬆片刻，哪怕就一會會。

  沒有強顏歡笑，魏定波很直接的說道：“心裏有些難受。”

  “能說嗎？”馮婭晴問道。

  “不能。”

  馮婭晴眼神之中滿是心疼，她知道，那些不能言說的痛，才讓人更加難以忍受。

  她同樣明白，如果不是到了難以忍受的地步，魏定波不會在她麵前表現出來。

  很多次都是如此，她都知道發生了什麽，魏定波卻表現的沒有任何變化。

  那麽這一次，可想而知。

  馮婭晴走上前來，沒有任何猶豫，給了魏定波一個擁抱。

  擁抱的很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