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驚鴻見溫涼玉臉色漸漸泛白，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侍衛，開口道：“讓他們收拾一下，別嚇壞了涼玉公主。”

  “是！”手下人領命先一步進了院子。

  溫涼玉身子一抖，竟是忍不住退後了半步，腳鐐上的鐵鏈嘩啦作響，在這個夜晚顯得尤為刺耳。

  “我……我不進去……”溫涼玉想離開。

  楚驚鴻笑了笑道：“不進去，怎麽能見道老熟人呢？其實你不用怕，這裏雖然是大內行廠的最後一個刑房，可卻是最……舒服的刑房。沒有半點血腥。”

  “那你讓他們進去收拾什麽？！”溫涼玉大喊著質問，聲音帶著掩藏不住的驚慌。

  人往往就是這般矛盾，越是恐懼，就越是張揚，似乎聲嘶力竭的喊出來，就能給自己增加幾分膽量。

  楚驚鴻知道，溫涼玉已經怕了。

  還沒進去就怕了？

  楚驚鴻嗤笑了一聲，看著剛剛吩咐進去整理的那個侍衛走了出來，她便抬步朝著大門走過去，溫涼玉想後退，卻被身邊的兩個侍衛一左一右架住，跟在了楚驚鴻身後。

  本來已經準備好尖叫的溫涼玉，在踏入院落之後，卻愣住了。

  這院子……

  這院子竟是看起來十分雅致，而且……怎麽有些眼熟？

  這含苞待放的桂花樹，這紫藤盤柱的小涼亭，這雙魚戲水池，這青石八仙桌。

  這裏，這裏怎麽如此眼熟，可她卻怎麽也想不起來這是哪了呢？

  楚驚鴻帶著溫涼玉來到堂屋門口，手下人立刻心領神會，打開了房門。

  一股甜膩的氣息撲麵而來，楚驚鴻有些厭惡的掩住了口鼻，手下人見狀連忙開口道：“王妃放心，這是解藥的味道。”

  楚驚鴻點點頭。

  溫涼玉心裏一晃，解藥？什麽東西要解藥，難不成這個院子裏有毒？

  楚驚鴻闊步走近房間，溫涼玉也被推搡的進了房間裏。

  進入房間之後，溫涼玉才發現，這屋子裏根本就空無一人，楚驚鴻讓她看什麽呢？

  楚驚鴻見溫涼玉緊張的環視周圍，輕笑一聲道：“把屏風拿開。”

  “是！”手下人上前去抬一個屏風，那個屏風外麵是正廳，後麵竟然就是一個臥房。

  當屏風抬開之後，溫涼玉驚恐的看到了一個衣不蔽體的少女。

  不！不是！不是衣不蔽體，她根本就沒穿衣服，隻在身上捆綁著奇怪的繩結。

  溫涼玉合成見過這種場麵，頓時嚇得花容失色。

  楚驚鴻開口道：“涼玉公主，這可是個好地方，每天都有極樂，你那邊，那是角先生，這邊兒，這個是緬鈴兒，還有牆上掛著的那個，那個你可認得？那是……”

  “夠了！夠了！夠了不要說了，楚驚鴻，你簡直傷風敗俗，你簡直不知廉恥，虧你也是女子，竟然做出這種刑房。你……”

  不管溫涼玉怎麽罵，楚驚鴻就笑吟吟的看著她，知道她罵累了，詞窮了，楚驚鴻才語氣淡淡的開口道：“我知道涼玉公主不怕死，可你就不怕死不成也活不下去麽？來人，讓她抬起頭開，給涼玉公主看清楚。”

  侍衛上前，扯住那少女的頭發，強行讓她揚起臉，出一張溫涼玉既熟悉又陌生的臉。

  “袁霏雨？！”溫涼玉大驚失色，眼前這個少女竟然是南秦公主，袁霏雨。

  溫涼玉終於明白她剛剛進了院子之後，那股熟悉感是來自於哪了。

  這院子裏的擺設，完全是按照袁霏雨在鎖清宮裏麵所住的院落而造。

  楚驚鴻這麽大費周章的收拾這個院子，該不會是為了體恤袁霏雨，她一定還有什麽別的目的。

  沒讓她想太久，楚驚鴻便給出了答案。

  “這個院子，可是專門為了霏雨公主打造的，隻要她能踏出這扇門，便會有人送她回鎖清宮，她的噩夢就結束了。可你看看，已經一年了，她竟是都沒能踏出半步，可見這裏的日子，還是很合她心意的不是麽？”

  神誌不清的袁霏雨身子抖了抖，此時此刻她，早就沒有了什麽廉恥心，她隻想離開。

  這個房間的門，每天會開三次，每次都有許多不同的男人或者公公進來，他們做著大同小異的事，淩辱她，欺負她，卻不會打她，偶爾弄傷了她，還會給她上藥治療。

  她似乎成為了一個玩具，一個人人都可以把玩的物件兒，隻要不玩死玩壞，便任由他們處置。

  可偏偏這些人，還給這個玩具留下一個希望。

  他們在做事的時候，從來不關門，隻要她能撐得過去，不暈倒，事後，她就可以走。

  隻要她能踏出這道房門，來到院子裏，大內行廠，就會送她回鎖清宮。

  可是一年了，整整一年了，她從沒踏出去過。

  因為每次來欺負她的人，不是一個，也不是兩個，而是數不清……

  溫涼玉聽著楚驚鴻語氣平淡的講述著袁霏雨的經曆，整個人都已經抖成了篩子。

  一門之隔，外麵是希望，裏麵是地獄。

  正因為有希望，所以袁霏雨不會自盡，這個希望看起來觸手可及，卻永遠無法觸及。

  這就是楚驚鴻的手段麽？還是禦龍淵的手段？

  死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生不如死。

  “你……你……”溫涼玉指著楚驚鴻，卻想不出什麽更重的話來罵她。

  楚驚鴻笑了笑道：“俗話說，唯女子和小人難養也，真是不巧，我既是女子，也是小人。”

  眼看著溫涼玉臉色慘白，幾乎要暈厥的模樣，楚驚鴻又開口安撫道：“不過涼玉公主放心，教學講究因材施教，我用刑也看人下菜碟，適用於袁霏雨身上的法子，未必適合你，所以我不會對你這樣做的。”

  “你到底要怎麽樣啊？！”溫涼玉有些崩潰的哭喊著。

  楚驚鴻開口道：“很簡單，寫封家書回東夏，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讓東夏運送海水到稻城，我相以涼玉公主的本事，一定能做的很好，事成之後，你就四皇子妃，曇雲峰一事，不會再有任何人提及。當然，你可以選擇不配合，那樣的話……”

  說到這裏，楚驚鴻表現出一副有些苦惱的樣子，溫涼玉不錯眼的看著楚驚鴻，冷汗爬滿她的脊背，她想知道楚驚鴻會如何處置她，可她又很害怕從別人口中聽到自己無法逃避的下場。

  楚驚鴻越是不說，溫涼玉就越是害怕，砰砰砰的心跳聲，響徹整個房間。

  一直到溫涼玉恐懼的整個人瀕臨崩潰的時候，楚驚鴻才嗤笑一聲道：“我還沒想好，不過……總要比袁霏雨的下場，好一些才對，畢竟涼玉公主，一直爭強好勝啊，怎好敗給霏雨公主呢？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你比她過的更舒服。”

  楚驚鴻說完便起身離開王往門外走，而袁霏雨還整個人僵在原地，不敢挪動半分。

  二人擦肩而過的時候，楚驚鴻開口道：“霏雨公主，沒有利用價值的質子，對於母國來說，就是棄子，從古至今，九方的曆史上，沒有一個國家，為了質子而大動幹戈的，你想等著你的母國來救你，還不如等我消了氣，放你走呢。”

  溫涼玉咬牙道：“你根本不可能放過我！”

  楚驚鴻坦率的回道：“沒錯！”換言之，東夏也根本不可能因為溫涼玉，而和大商交惡。

  楚驚鴻話音落下，便離開了大內行廠，而溫涼玉則被那些侍衛綁在了房間的一個圈椅上，讓她看了一天一夜，屬於袁霏雨的一日三餐。

  ——

  七月二十。

  祭天祈雨的事情已經過去三日了，天公仍舊不作美，每日都是烈日當空的暴曬。

  百姓頗有微詞，卻沒有人再聚眾鬧事，畢竟沒有了領頭煽動的人，大部分百姓還是想好好過日子的。

  楚驚鴻和禦龍淵剛剛吃過午膳，便接到了大內行廠的消息，說溫涼玉已經寫好書信，遞交上來了。

  楚驚鴻接過書信草草了看一眼，便讓十五命人去送信了，這件事不能再拖了，越快越好。

  禦龍淵見楚驚鴻順利的讓溫涼玉配合，不免有些好奇。

  “你用了什麽手段？”禦龍淵開口問道。

  楚驚鴻笑了笑道：“我不過是嚇嚇她罷了。用袁霏雨嚇唬嚇唬她。”

  禦龍淵有幾分恍然的點點頭，若是楚驚鴻不提起，他都要忘了大內行廠還關著那麽一個人了。

  禦龍淵捏了捏眉心，將無關緊要的事情，拋置於腦後，現在首當其衝的還是災情。

  楚驚鴻見禦龍淵眉宇之間盡是疲憊，有幾分心疼的環抱住禦龍淵的腰，靠在他胸口上，柔聲問道：“王爺，是不是賑災一事，不順利。”

  禦龍淵反抱住楚驚鴻，歎口氣道：“百姓爆發了搶購糧食的熱潮，現在糧價暴漲，本王之前命人收購的糧草，以平價出售，想穩定糧價，卻杯水車薪。他們的購買力，遠遠大於平日裏的合理需求，再這樣下去，本王擔心，存糧不夠，百姓買不了糧食，引起更大的恐慌。為今之計，隻有讓百姓相信，大商有足夠的儲備糧草，他們才能安心，不要再過度囤積。”

  楚驚鴻明白禦龍淵的難處，開口道：“可是大商現在沒有那麽多糧草對嗎？”

  禦龍淵點點頭，他之前已經未雨綢繆了，不然現在的情況隻會更加緊迫。

  隻是他未雨綢繆的時候，有人跳出來與他爭，那人買了六成，他隻搶到四城。

  想到那個人，禦龍淵忍不住眉頭緊鎖，不知那人目的是為何。

  楚驚鴻想了想，開口道：“王爺……我……我有一個不算辦法的辦法，或許可行……”

  楚驚鴻說起這個辦法，其實有些猶豫，因為如果用了這個辦法，難免又要麵對自己不想麵對的問題，今時不同往日，過去她麵對禦龍淵的質問，可以堂而皇之的不理會。

  可隨著二人關係漸漸密切，如果禦龍淵追問關於她的問題，她不知道自己還如何應對。

  禦龍淵聽了楚驚鴻的話，有些疑惑道：“什麽叫不算辦法的辦法？”

  楚驚鴻開口道：“我……”

  不等她開口說完，門外就傳來了風行的並報聲。

  “啟稟王爺，外麵有人開倉賣糧，比市場價低一成。”

  什麽？！

  楚驚鴻和禦龍淵忍不住驚訝。

  如今糧草這般短缺的情況，竟然還有人售價比市場價還低？這是什麽人？

  禦龍淵推門而出，開口問道：“何人 ？”

  風行回道：“雲雨樓，花弄影。”

  禦龍淵微微蹙眉，心道一聲，果然是他！

  楚驚鴻也闊步走出來，疑惑道：“王爺，之前與你搶購糧草的，就是花弄影？”

  禦龍淵點點頭道：“現在看來，應該就是他，不然他一個開青樓茶樓的，如何能有這麽多糧草。”

  風行插話道：“王爺，那花老板確實很多糧草，他在城外建立了六個糧倉，還在百姓中間選出代表去參觀。百姓見到堆積如山的糧食，都鬆了口氣，現在人人都稱呼花弄影是大善人呢。”

  “大善人？”楚驚鴻沒想到一點糧食竟然能如此收買人心，禦龍淵也開倉售糧，也沒見百姓過多讚譽。

  不過這個問題，並不難想通。

  這禦龍淵畢竟是大商的戰王，換言之，他為大商的天下，為大商的百姓，做任何事情，都免不了一個“應該。”誰讓他是上位者呢？

  可花弄影不一樣，他就是一介草民，卻總能在百姓危急關頭，伸以援手，難免百姓會對他加以擁戴。

  前有為京城百姓解蠱，後有為天下百姓開倉放糧。

  如此一來，花弄影在百姓中間的口碑，必然水漲船高。

  百姓們口中喊著花弄影為大善人，說不定心中已經將他奉為救世主了呢。

  楚驚鴻笑了笑道：“這花弄影，還真是會收買人心，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麽？”即便是所有客官條件都證明楚驚鴻就是花弄影的親妹妹，可楚驚鴻對他的戒備仍舊不減。

  本應驚才絕豔叱吒九方的人物，卻委身於青樓，若說他心中沒有恨，是不可能的。

  禦龍淵抿了抿嘴唇，這一次，他也猜不透花弄影到底想要什麽，開茶樓是為了斂財，可低價售糧，真的是因為良心發現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