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楚驚鴻詫異的看過來，他連忙展開大手將楚驚鴻亂動的小手按在自己腿上。

  楚驚鴻愈發覺得奇怪了，她怎麽覺得禦龍淵好像有點緊張？在想什麽呢？身體不舒服？

  “王爺不舒服麽？”楚驚鴻略顯擔憂的問著。

  聽到楚驚鴻關懷備至的問話，禦龍淵有些赧然的紅了耳朵，他深吸一口氣道：“沒事，有點熱。”

  過去禦龍淵不會輕易在皇宮內進食的，可如今楚驚鴻坐在他身邊，他便不像從前那麽畏懼這裏的吃喝了，尤其現在口幹舌燥的，急需什麽東西來滅滅火。

  禦龍淵端起楚驚鴻麵前已經涼透的茶杯，一飲而盡，涼茶入腹，才澆滅了心頭的那一團熾熱。

  說來也奇怪，他平時並不是貪欲之人，眼下的氣氛也沒有多少旖旎，為何他的心思會飄的那麽遠？

  禦龍淵感覺自己情況有些許不對勁兒，卻找不出個究竟。

  周圍沒有可疑的花草，身上沒有可疑的味道，茶水也是楚驚鴻喝過的那一杯，不像是被人動過手腳。

  那麽是什麽引得他有些情緒亢奮呢？

  禦龍淵轉頭打量楚驚鴻，發現小姑娘素麵朝天，卻難掩傾城之姿。沒有過多墜飾，卻愈發顯得出塵脫俗。

  如緞如瀑的長發，透著幽幽桃花香，半梳半落，僅以一根極為簡單的青玉發簪固定，不難想象，若是拿下那根發簪，她長發拂麵的樣子，會有多美。

  禦龍淵的眼神太灼熱了，灼熱到讓楚驚鴻想忽視都不行，她臉頰微紅，狐疑的摸上自己的發簪，低聲道：“王爺，有什麽問題麽？”

  禦龍淵回過神來，對著楚驚鴻微微搖頭，表示沒問題，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覺得自己現在是有問題的。

  但是問題出在哪呢？

  不等禦龍淵想清楚，就聽到皇後娘娘有些詫異的聲音：“楚驚鴻，你頭上戴的那是什麽？”

  皇後語氣不善，完全是在質問，頓時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從那個玉枕上轉移到了楚驚鴻身上。

  楚驚鴻下意識伸手摸了摸發簪，心中暗道，這麽簡單的一個小玩意兒，竟然也能引得皇後娘娘注意？這發簪……有什麽奇怪的地方麽？

  楚驚鴻沒有急著回話，而是看向禦龍淵，她所有衣裳首飾，都是禦龍淵送來的，若這個發簪有不妥之處，禦龍淵不會不清楚。

  然而她用眼神詢問禦龍淵的時候，卻發現禦龍淵也在凝眸打量著她的發簪，這個表情說明他對此物似乎也不了解。

  楚驚鴻心裏咯噔一下，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果不其然，片刻後皇後身邊的嬤嬤走到楚驚鴻身旁，皺著眉認真的看了兩眼，然後對著皇後點了點頭。

  皇後大驚，臉色陡然一變，厲聲問道：“楚驚鴻，你怎麽會帶著姒瑾姐姐的九鳳朝陽？你……你竟然敢盜墓？？！”

  那九鳳朝陽可是姒瑾皇後的陪葬品啊！

  什麽？！

  盜墓？！

  什麽什麽？

  九鳳朝陽？？

  啊——

  所有人都忍不住發出驚呼聲，那高高在上的昭武帝更是騰地一下從龍椅上站起來，三步並作兩步氣勢洶洶的走向楚驚鴻。

  禦龍淵見狀站起身，將楚驚鴻拉起，護在身後，目光如炬的看著昭武帝，那副狠厲的模樣，仿佛隨時都會對昭武帝動手一般。

  昭武帝見禦龍淵那副時刻準備禦敵的樣子，也不敢冒進，可楚驚鴻頭上的發簪，實在是戳了他的怒火。

  “楚驚鴻，你頭上帶的什麽東西！”昭武帝怒聲質問。

  楚驚鴻心中有些疑惑，她並不知道這發簪的來曆，剛剛看禦龍淵的表現，很顯然禦龍淵也不知道這發簪的來曆。

  那麽這麽一個來曆不明的東西，是怎麽混入她的首飾中的？是怎麽帶入戰王府的？

  楚驚鴻不免想到了替她梳頭，伺候她起居的錦兒。

  可是錦兒根本沒有理由背叛她，在整個大商，錦兒唯一的依靠，就是她這個北楚公主啊！

  楚驚鴻心中暗暗搖頭，現在不是去想事情來龍去脈的時候，現在應該想想如何應付眼前的困局。

  楚驚鴻開口道：“這發簪，不過是街邊小店的東西罷了，臣女看著素雅，便買了來，不值幾錢銀子，若是陛下喜歡，待臣女回去換下之後，命人送來敬獻給陛下。”

  不等昭武帝開口，皇後娘娘和德貴妃也從高座上走了下來，皇後娘娘厲聲道：“不值幾錢銀子？楚驚鴻，你好大的膽子，你頭上帶的明明就是九鳳朝陽裏麵的發簪。”

  得貴妃也麵帶疑惑的開口道：“是啊……這九鳳朝陽，一共九件兒，頂簪一個，桃心一個，花鈿一個，發簪一對兒，耳墜子一對兒，花頭步搖一對兒。這走近了看仔細，驚鴻公主頭上這件兒，好像真的就是那一對兒發簪其中的一個啊。喏，你們看那花頭，不就是鳳陽花麽。”

  眾人都伸長了脖子看向楚驚鴻的發簪，她今日打扮實在素淨，除了容貌傾城之外，旁人並沒有刻意去觀察她的衣著打扮。

  如今聽德貴妃這麽解釋，眾人似乎都認出了那個簪頭的小花，果然是一朵含苞待放的鳳陽花。

  昭武帝咬了咬牙，厲聲道：“楚驚鴻，把你頭上的發簪呈上來！”

  楚驚鴻抿了抿嘴，沒有動。

  她不是舍不得這個發簪，而是她今日隻帶了這麽一個發簪，簪子拿下來事小。可脫簪散發事大。

  她如今是戰王妃，若是在這龍騰殿上脫簪散發，以後禦龍淵的臉要往哪放？

  在大商，隻有罪婦才會在大庭廣眾脫簪散發，隻有娼婦才會再外男麵前，發髻不整。

  昭武帝這是擺明要羞辱她。

  就在楚驚鴻要拒絕的時候，禦龍淵開口道：“陛下若想看，臣弟立刻帶驚鴻去偏殿梳妝，稍後便將發簪交給陛下。”

  不等昭武帝開口，皇後娘娘就嗤笑道：“這一來一去的，不知道要多久，更不知道會不會……偷天換日。”

  皇後娘娘話音一落，身後立刻有位份低的妃嬪應聲道：“是啊，這東西就在眼前，為何不能拿下來給陛下和皇後看個仔細呢？莫不是心中有鬼？”

  不等楚驚鴻開口反駁，白子墨便沉不住氣的開口維護：“誰會將陪葬之物帶在身上，又帶到大殿中，你們說話都不用腦子的麽？”

  沐風何微微蹙眉，伸手拉了拉白子墨的袖子，他不是不想幫楚驚鴻，而是他們外男的身份，對楚驚鴻維護的越多，反而會惹來越多的麻煩。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聽到德貴妃柔聲笑道：“白少主何必這般著急，不知情的，還當驚鴻公主不是戰王妃，而是白少主的夫人呢。”

  白子墨被德貴妃的話將住了，臉色氣的漲紅，怒聲道：“還請德妃娘娘慎言！”

  德貴妃滿臉無害的笑一下：“白少主這是哪裏話，與其讓本宮慎言，倒是不如讓驚鴻公主慎行。莫要為了一個發簪，引起更大的誤會。”

  皇後接話：“沒錯，楚驚鴻，你將發簪拿過來，是不是姒瑾姐姐的東西，本宮一看便知。你如此推脫，莫不是心中有鬼？”

  楚驚鴻咬牙道：“皇後娘娘是要我這個戰王妃，在大殿之上脫簪散發嗎？”

  皇後嗤笑：“戰王妃？沒有本宮的授印，你算哪門子的戰王妃。沒有錄入皇家玉牒，你是誰家的戰王妃？北楚公主，說話要謹慎，莫要給北楚引來禍事！”

  不等楚驚鴻開口反駁，禦龍淵就冷了臉色，聲音不喜不怒，卻不容置疑的開口道：“驚鴻就是本王的王妃，至於授印玉牒，有，則錦上添花，無，也無傷大雅。”言外之意就是，皇後你別拿自己太當回事了。

  “你……”皇後說了一個你字，半天說不出駁斥的話，她畢竟為一國之母，不能在這種場合失了禮數。

  當然，她更怕自己說不過禦龍淵和楚驚鴻，給昭武帝丟了顏麵。

  略作思忖之後，皇後娘娘眼珠子轉了轉，語氣變得淒淒哀哀起來。

  “唉，這可如何是好啊，總不能派人去打開姒瑾姐姐的棺槨，看個究竟吧。”

  “放肆！”昭武帝龍眼大怒。

  刷拉拉，滿朝文武，連帶著皇後和德妃，都連忙跪了下去，齊聲道：“陛下息怒！”

  昭武帝氣的臉紅脖子粗的，背在身後的雙手，攥緊了拳頭，恨不能一拳砸在禦龍淵的臉上。

  而禦龍淵則是鎮定自若的站在原地，渾然不動的模樣，分明就是不打算退讓半分。

  君臣之間的齟齬，兄弟之間的紛爭，整個大殿的氣氛，壓抑的令人窒息。

  就在此時，一道不和諧的聲音響起：“城主，他們真是奇怪，明明有眼睛可以看啊，為何非要像你這樣拿到手才能分辨呢？”

  說話的還是那個有點愣的武貝。

  應寒歌微微蹙眉，輕聲訓斥：“住口，休得胡言。”

  說的是責備的話，可語氣卻並沒有怪罪之意。

  眾人都明白，應寒歌這是借自己侍從的口，來說一句給楚驚鴻解圍的話。

  堂堂一國之君，總不能和武貝這麽一個傻小子爭論不是！

  武貝是看著有點傻，可是大殿之上的文武百官並不傻。

  這發簪是戴在楚驚鴻的頭上，又不是吃到了她的肚子裏，隻要走近看看便是，何必非要拿到手上呢？

  文武百官沒有敢開口竊竊私語的，但是這並不妨礙昭武帝明白他們都是什麽心思。

  昭武帝抿緊的雙唇，猶豫了好半天才咬牙擠出幾個字：“楚驚鴻，近前來。”

  很顯然，昭武帝退步了，決定不拿下發簪。

  楚驚鴻磚頭看了看禦龍淵，對著禦龍淵眨了眨，示意禦龍淵她願意近前去，不要和昭武帝鬧出太大的衝突。

  禦龍淵微微頷首，拉著楚驚鴻的手，繞開麵前的桌案，走到了昭武帝麵前。

  就在昭武帝上前半步準備看仔細的時候，禦龍淵一把將楚驚鴻抱在了懷中，隻留下楚驚鴻一個背影對著皇帝和皇後。

  保護之意，毫不掩飾。

  昭武帝甚至覺得，如果他趁機拔下發簪，禦龍淵都會直接出手捏斷他的手腕。

  想到這裏昭武帝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壓下心中不安。

  皇後娘娘和德貴妃，都是昭武帝在做王爺時候的側妃，與姒瑾皇後也相交多年，二人都看過她那一套頭麵，所以昭武帝上前觀察的時候，二人也不約而同的上前幾步。

  楚驚鴻看不到他們的表情，禦龍淵一手環繞她的腰身，一手穿過她的長發將她的臉按在胸口，明顯不打算讓其他人靠她太近。

  可憑借皇後和德貴妃此起彼伏的低呼聲，楚驚鴻便明白，這頭上的青玉發簪，多半就是那九鳳朝陽了。

  盜皇墓，戴元後的陪嫁飾品，她真是死多少次都不夠賠的。

  若是罪名定下了，隻怕北楚也要被她連累。

  楚驚鴻忍不住有些擔憂，自己已經小心翼翼，步步為營了，還是中了旁人的圈套，著實令人憤懣。

  似乎感受到楚驚鴻不安的情緒，禦龍淵輕輕拍了拍楚驚鴻的後背，然後開口對著麵前三人冷聲道：“不知道陛下和皇後娘娘看夠了麽？”

  昭武帝和皇後對視一眼，皇後瞬間明白了昭武帝的意思，硬著頭皮，咬著牙關開口道：“陛下，臣妾沒看錯！這就是九鳳朝陽裏的發簪！”

  昭武帝又看向德貴妃，德貴妃也苦笑著點點頭。

  眾人一片嘩然。

  白子墨有些焦急了，又忍不住開口道：“這隻是你們一麵之詞，什麽九鳳朝陽，也隻有你們見過，如何做的數？”

  昭武帝不悅的瞪了一眼白子墨，冷聲道：“稻城少主是在說朕信口雌黃麽？”

  沐風何見狀連忙拉住白子墨跪下，開口道：“陛下息怒，子墨他隻是覺得應該用一個更加可以服眾的方式，來證明此物的來曆。模棱兩可的說法，隻會影響陛下和戰王殿下之間的兄弟感情。”

  一直焦急觀望的二殿下禦衡，此刻也開口道：“父皇，就算這簪子真的出自九鳳朝陽，想來驚鴻公主應該也是不知情的。畢竟驚鴻公主抵達大商的時候，姒瑾娘娘已經歿了，九鳳朝陽，也已經下葬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