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驚鴻聳聳肩，開口道：“是不是亂說，禦史大人打探一下便知，當日的事情，又不是什麽秘密。鳳大將軍遺孤，也就是淑妃娘娘，都折在那神棍手中了，此事可做不得假。”

  “什麽？淑妃娘娘歿了？！”大殿之中立刻有鳳家舊部開口驚問。

  楚驚鴻挑了挑眉，她就知道會這樣。

  那鳳舞雖然不咋地，可鳳將軍能得禦龍淵稱一聲恩師，可見為人不錯。

  鳳家滿門忠烈，鳳將軍人品又好，定然會有許多門下之人為其打抱不平。

  這不，在座的武將中，開始炸起了鍋。

  “陛下，這北楚公主所言可是真的？”滿臉絡腮胡的歸德將軍氣勢洶洶的起身詢問。

  昭武帝一時間不知該怎麽回答，隻呃了一聲。

  沒有得到答案，鳳家舊部立刻又有人起身詢問：“皇後娘娘，還請解釋一下，淑妃娘娘的去向。淑妃娘娘位列四妃，為何今日沒有到席？”

  “這……”皇後臉色開始有些泛白，她想發難於楚驚鴻，卻不成想楚驚鴻竟然如此會引起事端，還將這無名之火直接引到她身上，一時間倒是讓她有些疲於應付了。

  帝後二人都尷尬的不知如何回答，那些武將瞬間便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一個個張牙舞爪，抓狂的質問。

  “陛下，淑妃娘娘去哪了？”

  “陛下，淑妃娘娘可是鳳老將軍的遺孤啊，若是淑妃犯了錯，也請陛下念在鳳家滿門忠烈的情麵上，網開一麵。”

  “陛下，您萬萬不可聽信小人讒言，信什麽巫術，大商早有律法，嚴禁厭勝之術啊！”

  “陛下，莫要因為後宮的爭風吃醋，寒了忠臣的心啊！”

  “陛下……”

  “陛下……”

  一聲聲陛下喚的昭武帝頭大如鬥，今日不是為了逼應寒歌將城主印交給應閔生麽？怎麽就成了替鳳舞抱打不平了？

  昭武帝被眾人喊的不厭其煩，最後無奈的說道：“夠了夠了，你們嚷嚷什麽，誰說鳳舞死了？她隻是去風華寺祈福罷了！”

  此話一出，眾人非但沒有冷靜下來，喊冤的聲音反而甚囂塵上。

  風華寺那是什麽地方，那就是說起來好聽一點的冷宮啊！

  若不是遭皇帝厭棄，怎麽會被送去風華寺！

  楚驚鴻見縫插針的開口道：“唉，大好年華卻要青燈古佛，真是多情總被無情擾啊。”

  所有人的眼神看向昭武帝，都不免帶上了幾分不讚同，看皇後娘娘，則是多了幾分厭惡，這不就是後宮女人慣用的爭寵伎倆麽。

  那個耿直的禦史大人起身道：“啟稟陛下，此事還望皇後娘娘給個明確的交代，不要寒了忠臣良將的心。”

  昭武帝有些頭疼的看向皇後，皇後則是正在盯著嘴角噙著笑意的楚驚鴻，恨不能上去撕碎了她。

  眼看著所有人憤怒的矛頭都指向了自己，皇後忍不住高聲道：“楚驚鴻你還好意思提起鳳舞，若不是因為你，她怎麽會……”皇後說到這裏沒有繼續，似乎後麵的話怎麽說都不對勁。

  楚驚鴻卻挑眉笑道：“怎麽會什麽？皇後娘娘把話說清楚啊！”

  “怎麽會進宮，怎麽會成為陛下新寵，又怎麽會替你去死！”這些話在皇後心中呐喊，卻不敢宣之於口。

  皇後深吸一口氣，勉強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開口道：“陛下，執掌後宮是臣妾的本分，那淑妃想念在風華寺的太後，所以向臣妾請了恩典去風華寺住一陣子，臣妾心想也不是什麽大事兒，就沒稟報。至於那個兀獨薩滿，唉，確實是臣妾糊塗，太妃娘娘說此人神通廣大，臣妾也是一片消息就由著太妃娘娘去了，沒想到竟是一個騙銀子的神棍，好在陛下火眼金睛，戳穿了他的把戲。是臣妾愚昧了，望陛下恕罪。”

  楚驚鴻撇撇嘴，皇後一番冠冕堂皇的話，還真讓她將這不堪的事兒給圓過去了。

  昭武帝順著台階就趕緊下來，開口道：“可有派人好生伺候淑妃？”

  皇後假笑著：“那是自然。”

  皇後說完之後，衝著大殿中的群臣開口道：“今日是給衡兒慶功之日，還有遠道而來的各個城池代表，所以這後宮之事，便不要提了吧。各位愛卿若是心有疑慮，待淑妃回宮之後，本宮再行設宴，你們再來請安便是。”

  皇後這般不輕不重的承諾著，眾人倒是不好質疑她的話了。總不能逼迫皇後現在就把人交出來。

  話題的重心，被重新拉回到蠱城應家身上，可是昭武帝卻忍不住有些頭疼的抿了抿嘴，他原本的套路，想好的說辭，做好的準備，似乎都被楚驚鴻這麽一打岔給打沒了。

  昭武帝忍不住瞪了一眼楚驚鴻，楚驚鴻卻回以一個甜甜的微笑，笑容明媚可人，令在場眾人都晃花了眼，唯獨昭武帝覺得這笑容十分猙獰。

  “哼！”昭武帝冷哼一聲，開口道：“剛才……說到哪了？”

  楚驚鴻開口搶話道：“陛下說，這蠱城城主應是有能者居之。”

  昭武帝有些忍不住了，開口訓斥道：“朕沒問你！”

  楚驚鴻聳聳肩，擺出一副我很好說話的樣子，開口道：“沒關係，驚鴻不嫌麻煩。”

  你不嫌麻煩，朕還嫌你煩呢！昭武帝氣的臉色漲紅，一句罵人的話憋在嗓子裏，強忍著沒罵出聲！

  他是一國之君，與一個質子公主當堂對罵，也太失體統了，倒不如誰的人讓誰去收拾，昭武帝看了一眼禦龍淵，意思很明顯，讓他管好自己人。

  可禦龍淵做了什麽。

  隻見他伸出修長的手指，一手扶著水袖，一手輕輕拎起麵前的茶壺，給楚驚鴻麵前的茶杯甄滿，而後頭也不抬的開口道：“驚鴻說的沒錯，有能者居之。”

  說完之後，把倒滿的茶杯遞到楚驚鴻麵前， 柔聲道：“乖，喝點水。”

  他這意思，竟是擔心楚驚鴻話說多了，喉嚨幹。

  眾人忍不住咋舌，不僅僅因為禦龍淵對楚驚鴻如此溫柔體貼，更是因為禦龍淵從頭到尾都沒有看昭武帝一眼。

  隻見昭武帝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鐵青變得黑沉。

  簡直目中無人！！

  昭武帝剛想發作，寂靜的大殿上，就響起了一道不和諧的聲音。

  叮當！

  是杯子落在桌麵上撞擊到茶碟的聲音。

  眾人聞聲望去，就看到驚慌扶起杯子的溫涼玉。

  溫涼玉見狀連忙原地跪下，開口道：“陛下恕罪，臣女失禮了。”

  隻不過碰倒一個杯子而已，若在平時，昭武帝並不會發難，可昭武帝現在氣頭上呢，正愁沒處撒氣，當即就語氣不悅的開口道：“看來鎖清宮的管事嬤嬤不經用了，這麽點規矩都教不好！”

  這就是在說溫涼玉沒規矩了啊。

  溫涼玉臉色一白，咬著嘴唇半個字也不敢反駁，隻默默低著頭，跪在原地。

  倒是德貴妃，心知自己的兒子禦衍，有意拉攏溫涼玉，在這個節骨眼上，開口幫襯了一句：“陛下說得是，改日臣妾送個嬤嬤去給涼玉公主便是，都是小事。”

  昭武帝哼了一聲，沒再理會溫涼玉。

  溫涼玉訕訕的謝恩起身，起身後忍不住看了一眼楚驚鴻。

  那雙眼中的恨意和妒意，幾乎要化為利刃穿透楚驚鴻的身體了。

  楚驚鴻嘖嘖兩聲，心想著如果眼神能殺人，隻怕溫涼玉都開始對她鞭屍了吧。弄倒個杯子也要怪罪於她，簡直不可理喻。

  溫涼玉咬著嘴唇收回眼神，卻驀地撞進了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瞳中，那看穿人心的眼神，讓溫涼玉心裏咯噔一下。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坐下禦龍淵下首位置的四皇子禦衍。

  禦衍雙眸微微眯起看著溫涼玉，心中暗道一聲，原來溫涼玉想暗害楚驚鴻，並不是為了私怨，而是為了嫉妒。

  原來她心儀之人不是禦衡，而是十三叔禦龍淵。

  嗬！好大的胃口！

  他禦衍不介意為女人出手做事，但是他不喜歡被人利用，尤其這個人即將成為他的妃子，更加不能心裏還惦記著別的男人。

  禦衍磨了磨牙，對著溫涼玉露出一個令她幾乎魂不附體的笑容。

  ……

  想說的話，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瑣事打斷，昭武帝徹底沒了耐心，直接開口道：“這蠱城城主，朕看就由應閔生來接任吧，也算他替父恕罪，好好整治蠱城。”

  應閔生眼睛一亮，連忙開口謝恩：“草民謝……”

  “著什麽急啊！”楚驚鴻的聲音清亮，猶如黃鶯出穀，悅耳動聽，可此時此刻，昭武帝隻要一聽到這聲音，就感覺額頭青筋暴起，忍不住的咬牙切齒。

  楚驚鴻見應閔生看過來，淺笑一下開口道：“陛下有言在先，蠱城城主，有能者居之，這位應公子有什麽本事，能自稱為有能者呢？比起應城主來，又有什麽過人之處呢？”

  昭武帝剛想開口替應閔生爭辯兩句，楚驚鴻就繼續道：“陛下金口玉言，咱們可都得聽奉旨而行，萬萬不能犯了欺君之罪啊。有能者，當以能，示眾人，王爺，你說驚鴻說的對麽？”

  禦龍淵笑了笑，伸手揉了揉楚驚鴻的發定，溫柔的模樣令在場眾人忍不住倒抽氣。

  誰見過禦龍淵這幅樣子？簡直就像萬年寒冰融化了一般。

  禦龍淵開口道：“沒錯，誰是有能者，比試一場才知道。”

  楚驚鴻看著禦龍淵眼睛亮了亮，她就知道，這個男人簡直就是她肚子裏的蛔蟲，她隻需要把話說個開頭，他便明白了她的心意。

  這叫什麽，心有靈犀一點通麽？

  楚驚鴻抿嘴笑了笑，臉頰緋紅，滿是少女羞怯，又帶著滿臉幸福。

  這樣的楚驚鴻，宛如冰天雪地中的一朵雪梅，肌膚勝雪三分白，白雪又輸她一段香。

  禦衡看愣了，他從不曾發現，原來楚驚鴻竟然這般美，美的讓他移不開眼，也美的讓他恨不起來，更加美的讓他死不了心。

  而且為何這樣的楚驚鴻，眉宇之間給他前所未有的熟悉感？

  細細想來，他隻有在重陽節，和今日，才見過兩次楚驚鴻的真正容貌，可為何卻總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看到她嘴唇翕動，言笑晏晏的和禦龍淵攀談，禦衡就心中難受的無以複加。

  他不明白這是雄性動物對雌性動物占有欲的表達，還是他心中在不知不覺中，對楚驚鴻動了情意。

  可若說動了情，是什麽時候？

  是她爬床的時候？是她為自己清白據理力爭的時候？還是她破馬張飛打袁霏雨的時候？亦或是……她總是對他不理不睬的時候？

  禦衡的心思亂了，尤其是他想到楚驚鴻還有十幾日就要正式嫁給禦龍淵了，就要成為他的十三皇嬸了，他就難受的無以複加。

  凱旋而歸的愉悅，蕩然無存。

  ……

  就在禦衡走神的功夫，禦龍淵和楚驚鴻這夫妻二人一唱一和的，竟是把在場人都煽動起來，眾人紛紛讚同，應該讓應閔生和應寒歌比試一場。

  白子墨和沐風何對視一眼，二人雖然心中都有擔憂，可眼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沐風何低聲道：“緩兵之計。”

  白子墨點點頭，這確實是一招很好的緩兵之計，總不能今日慶功宴就讓昭武帝拍板釘釘了。

  昭武帝自己也不知怎麽，就被禦龍淵和楚驚鴻套進去了，竟是應允了比試的說法。

  不過雖然答應的不情願，可昭武帝卻並不擔心，那應寒歌一個病秧子，怎麽可能贏得過應閔生。

  他已經了解過了，應閔生文武雙全，蠱術一流，也不是繡花枕頭。

  昭武帝朗聲道：“既然如此，那便比一比蠱術吧……就……”

  “陛下！”楚驚鴻站起身，再次打斷昭武帝的話。

  昭武帝心中大喊著：“陛下個屁，你閉嘴好不好。”然而這種發泄情緒的話， 一國之君是怎麽也不能當著眾人麵喊出來的，隻能閉了閉眼，深吸幾口氣，壓下心中不悅。

  楚驚鴻也不等昭武帝問她要說什麽，徑自開口道：“這比試嘛，自然越全麵越好，單單比試一門蠱術，隻能說明他會下蠱，善用蠱，未見得能治理好蠱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