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昭武帝的聖旨，李公公連忙就要將旨意下達出去。

  昭武帝卻忽然又問道：“十三那頭沒有動靜？”

  李公公開口道：“戰王殿下今日離宮之後便直奔京兆府衙門，可是不知為何，他隻是在暗處看了看，便離去了，沒有插手，也沒有給京兆府留下什麽話，之後就再也沒離開戰王府。依老奴看，戰王殿下是不在意驚鴻公主的。”

  昭武帝雙眸微眯，眼中流露出冷冽的寒光。

  不在意麽？

  若是被人看出他的在意，那才是真的不在意。

  越是將“在意”隱瞞的天衣無縫，越是說明心中確實“在意”。

  如此想來，那楚驚鴻就更不能隨便殺了。

  ——

  大內行廠。

  夜非白沒有帶楚驚鴻的去城外義莊，而是來到大內行廠的停屍房。

  因為這件案子詭異，所以涉及命案的屍體都暫存在大內行廠裏麵。

  走進停屍房，一股屍臭撲麵而來，因為最早死亡的那一具屍體，已經過去半個月了，現在在正值夏末秋初，屍體沒有被很好的保存，那味道，可想而知。

  楚驚鴻抿了抿嘴唇，苦於不能從醫療空間裏拿出一些口罩手套等物品，來遮掩一二。

  就在她皺眉的時候，夜非白遞過來三樣東西。

  楚驚鴻愣了愣，看清楚之後才伸手接過來。

  一個遮臉的帕子，一個類似於圍裙的白布巾，還有一雙麂皮的手套。

  楚驚鴻沒有想到這夜非白還挺細心的。

  楚驚鴻先將圍裙穿好，然後帶上手套，正當她要把蒙麵巾係上的時候，夜非白又遞到她麵前一個東西。

  楚驚鴻低頭看了看，眼中閃過一抹驚喜。

  夜非白竟然遞過來一枚浸了糖霜的生薑片。

  這生薑片不值錢，可在驗屍的時候含在嘴裏，簡直就是仙丹一般，因為它可以讓口鼻之間的空氣變得清新一些，壓製住令人難以忍受的屍臭。

  楚驚鴻笑眯眯的看向夜非白，開口道：“夜公公真是細心啊！”

  不等夜非白有回應，楚驚鴻便就著夜非白的手將薑片含在了嘴裏。

  不是她不願意伸手拿，而是她已經帶上手套了，也不知這手套是一次性的還是別人用過的，總之用來驗屍的手套，不能碰食物啊。

  楚驚鴻胸懷坦蕩，什麽也沒想。

  夜非白卻被她舌尖掃過指尖，燙的指尖有些發麻。

  若不是看楚驚鴻已經全神貫注的走向屍體，夜非白都要懷疑，這女人剛剛舉動是不是要勾引他了。

  勾引他？

  夜非白笑了笑，壓下這個可笑的想法。

  楚驚鴻先是大概繞著四具屍體走了一圈，最後還是定在了陳三彪的屍體麵前，因為這具屍體距離死亡時間最短，也最有可能留下完整的線索。

  “夜公公，勞煩你記錄一二。”楚驚鴻拿起一旁牆壁上掛著的刀具，雖然不及她醫療空間裏的器械，可是聊勝於無。

  夜非白從來沒有被人使喚過，就算皇帝下達聖旨，也是他使喚旁人去做。

  如今被楚驚鴻這麽自然而然的使喚，夜非白的感覺有點奇妙，不反感，反而覺得有趣。

  夜非白坐在一旁的桌子旁邊，提筆粘墨，準備記錄。

  楚驚鴻抬頭看了一眼，這個房間四麵都是斑駁的石牆，一角擺放的桌子雖然算不上殘破，可也油漆脫落有些破舊，再加上昏暗的燭光，和四具屍體，整個房間沒有一處不透著蕭索荒涼和詭異。

  偏偏夜非白往那一坐，就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紫衫銀發，似乎會發光一般。

  楚驚鴻忍不住去想，這樣一個出塵脫俗的男子，怎麽會為奴，怎麽會是個公公呢？

  “怎麽？”夜非白見楚驚鴻一直盯著他看，便開口問了一句。

  楚驚鴻連忙收回視線，尷尬的笑笑：“沒什麽……呃，我要開始驗屍了，雖然我不是專業的，但是大概死因應該能分析出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勞煩夜公公幫忙保密一二。”

  “那是自然。”夜非白答應的很痛快。

  楚驚鴻點點頭，收回視線，當她將屍體上白布掀開之後，整個人的氣場開始變得讓夜非白有些驚訝了。

  夜非白自認自己見過的人不少，女人更是不計其數，可像楚驚鴻這樣前後有兩幅，甚至三幅截然不同麵孔的，卻不多。

  旁人若是有雙重身份，總是有表演的成分在其中，而且每一重身份當中，都會流露出其本性中難以掩藏的一麵。

  可楚驚鴻卻不同。

  愚蠢的她，狡黠的她，睿智的她，還有此時此刻冷靜而專注的她。似乎都是她的本性，沒有任何表演的成分。

  越是這樣的她，越是令人看不透，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

  ……

  陳三彪的屍體隻穿了一條褻褲，按照規矩，驗屍是需要將衣物盡退的，可是楚驚鴻想到這個世界的封建思想，還是決定不要嚇著夜非白了，勉強讓陳三彪穿著褻褲驗屍好了。

  “死者陳三彪，身高五尺四寸，體型偏胖，身上傷痕疊加，多處淤傷，胸前肚臍上方有三處烙鐵傷，傷口結痂，傷處不深，且有很好的後期治療措施……”

  楚驚鴻開口陳述驗屍結果的時候，語氣平緩而有節奏，沒有了她平日裏的玩世不恭，也沒有了與他談判時候的促狹狡黠，認真的簡直像變了一個人。

  夜非白收斂心神，開始提筆急書。

  “體表沒有致命傷，左胸處傷口雖深卻不傷及動脈，而且已經被生物凝膠粘合，不是死亡原因。”

  生物凝膠？夜非白聽到這個詞覺得有些奇怪，他見過楚驚鴻救治陳三彪的樣子，也見過她口中的生物凝膠，他隻是不明白，為什麽楚驚鴻會有那麽神奇的東西，居然能將傷口粘上。她到底從何得到的？

  沒有給夜非白太多思考的時間，那邊楚驚鴻已經開始動刀子了。

  夜非白看著楚驚鴻拿著刀子對陳三彪鞠了一躬，臉上詫異之色更甚，她這是何意？

  楚驚鴻這純粹是模仿她前世的好閨蜜，法醫阿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