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頁相冊的中間位置，貼著一張全家福照片。

  幾十年前的照片，彩色已經逐漸變色。

  照片的背景似乎是在臨海的山腰，遠處有海，還有漫山的綠植。

  近處的主角共計四位。

  中間是一對中年夫婦，兩邊分別是他們的一雙兒女。

  大概20歲左右的姐弟倆，長相十分突出。

  弟弟站在母親身邊，姐姐則站在父親身邊——最為左側的位置，年輕女子洋溢著開心的笑容，親密的挽著她父親的手臂。

  中年男子留著濃密的絡腮胡。

  他的身材魁梧，穿著一身正經的西裝，胸口位置別著西海旗的標誌徽章。

  他雖看似不苟言笑，十分正經嚴肅，可仔細觀察能發現，他的眼底和唇角出賣著他的真實情緒，同樣的難掩喜悅。

  葉清暖的雙眸，因看到照片而震驚的睜大。

  時過境遷，這張距今至少三十年的照片上，幾個人物形象都發生著劇烈的變化。

  可葉清暖堅信自己沒有認錯。

  在此之前，她在卡羅爾的家中，見到過夫婦倆剛結婚時的照片。

  那時的卡羅爾夫人並未佩戴麵具，她年輕時候的模樣，和這張全家福上的女兒，長得一模一樣，沒有絲毫偏差！

  也就是說……

  葉清暖看著照片上，中年男人胸口的那枚徽章。

  他就是西海旗的前旗長，將卡羅爾夫人掃地出門、斷絕關係的父親。

  “……”意識到這一點，葉清暖無聲的深深吸氣。

  她放在腿上的雙手，控製不住的顫抖起來。

  而她身邊的老人，並沒有察覺到葉清暖的反應，隻是用手指點著照片上女兒的位置，嘴裏不停的喚她：“姐姐……姐姐……”

  當葉清暖認出她的身份，再聽到老人的呼喚時，她的心傳來一陣絞痛感。

  她不禁聯想到霍念安。

  盡管母子倆未曾相認，可她對他的愛，並不亞於任何尋常的母子。

  他的一舉一動，都將牽動著她的心弦。

  對他的想念，從來沒有間斷過，即便他們現在隔著半個地球，可她始終沒有停止過思念，更期盼著再次見麵的那天。

  感同身受的換位思考，讓葉清暖的心裏不是滋味。

  她能體會到老人對女兒的思念，阿爾茨海默症的症狀之一，便是記憶力減退，混淆時間概念——可她始終沒有忘記自己的女兒，哪怕他們已經斷絕關係。

  相信她的父親也是如此吧？

  那是他們的親生骨肉，從繈褓中一點點守護養大的寶貝女兒。

  從照片上看得出來——他們的感情很好，至少從出生到拍照的這二十年間，他們親密和諧，友善開心。

  後麵發生了什麽？

  讓卡羅爾夫人的父親，與她斷絕關係的同時，辭去旗長職務，舉家搬遷離開西海旗。

  現如今，隻有母子倆在一起生活，是不是意味著父親已經……

  心頭浮現的猜想，讓葉清暖感覺胸口悶悶的。

  她感覺呼吸變得困難。

  就在這時，隻見身邊的老太太，將相冊往後翻頁。

  她翻開後麵的頁麵，手指落在其中一張照片上，嘴裏嘟囔：“害人……害人……”

  聽見她如孩童告狀般的控訴，葉清暖順著老太太的指點看去——這是一張雙人合照，女性是卡羅爾夫人，她穿著那條魚尾紗裙，手捧花束。

  而她身邊的……

  男人身著燕尾服，看不清臉。

  臉部的位置，已經被刮得快要將相片穿透。

  可即便如此，葉清暖也認得出他的身份——是卡羅爾公爵。

  他們兩人穿著的衣服，和她上次在卡羅爾夫人的床頭櫃上看到的照片一模一樣，可見是同一天拍攝，隻是場景不同而已。

  所以說……是卡羅爾，導致這一切的發生？讓他的嶽父辭去工作，全家與卡羅爾夫人斷絕往來，多年未曾再見？

  葉清暖的心緊張的提起。

  她沒有想到，竟然被她誤打誤撞找到卡羅爾夫人的家人。

  這時，大叔拿著一杯水從門外走進。

  “母親，該吃藥了。”

  當老人聽到“藥”這個字時，她抗拒的收回身子，丟掉相冊往葉清暖的身邊躲。

  “姐姐……姐姐……”

  她就像尋求保護的孩子一樣，在葉清暖的身邊撒嬌。

  “姐姐……姐姐……”

  老人在葉清暖的懷裏來回的蹭著，嘴裏不停的喃喃，“姐姐……”

  見狀，葉清暖主動朝大叔伸手，道：“我來吧。”

  大叔點頭，他將水杯和藥丸一起交給葉清暖，並在旁邊的沙發坐下。

  葉清暖接過藥，她像哄孩子一樣，對身邊的老人說：“奶奶，你乖乖的，好不好？我喂你吃藥，好不好？”

  老人蹭著她的懷抱，抗拒的搖頭，接著撒嬌。

  於是，葉清暖隻好使用殺手鐧，語氣遺憾的說：“奶奶，你不吃藥的話，那我隻能走咯？”

  她說著，故意準備起身離開。

  老人一聽她要走，立馬激動的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姐姐！姐姐！”她激動的喚她，憋著嘴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

  “那奶奶乖乖吃藥，我就不走了。”

  “吃藥……吃藥……”老人重複的喃喃，點頭答應的同時張嘴，“啊……啊……”

  葉清暖耐心的喂她吞下。

  結束喂藥後，老人開心的張開手臂，抱住葉清暖讓她坐下。

  生怕她離開。

  瞧見母親如此依戀的模樣，大叔不禁露出一抹無奈的笑容，他在旁邊低聲歎氣，說：“想必我母親是看到你，聯想到我姐姐當年的模樣吧。

  她年輕時，和你一樣長得美麗出眾，傾慕她的男人數不勝數……”

  大叔的語氣中透著幾分驕傲和思念，以及藏在深處的無奈與惋惜。

  隻見他慢慢低頭，緊咬著牙，不悅的低語：“那麽多男人，可她偏偏選了最差勁的那一個……”

  聽清大叔低喃的那一刻，葉清暖的心咯噔一下。

  卡羅爾公爵是最差勁的那個？

  要論地位，他必然在西海旗旗長之上，即便是在當年結婚之前，一定也能秒殺眾生。

  可見這“差勁”指的不是外在條件，而是其他方麵。

  “呃，她後來過得不好嗎？”葉清暖有些顧慮的詢問，雙眸誠摯。

  聞言，隻見大叔苦澀的笑答：“誰知道呢，隻有她自己清楚，我們已經將近二十年沒有往來，就連父親去世，她都沒有回來看一眼。”

  “……”葉清暖深吸一口氣，“發生了什麽事，讓你們的關係變得如此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