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它的那一瞬間，葉清暖咀嚼的動作一頓。

  她的身體僵硬，原本打算說的話，也隨之消音不見。

  背對著門口的大叔，察覺到葉清暖的表情變化，於是順著她的視線轉身。

  恍然的他，正準備邁步朝門口走去。

  結果，門背後的人，在他之前將門關上。

  大叔的腳步停下，他無奈的對葉清暖解釋說：“是我母親，她患有重度的阿爾茨海默症，所以會表現得不太正常。”

  葉清暖點頭，“原來是這樣。”

  她的話音剛落，隻見那扇剛關上的門，再次打開一條縫。

  一雙眼睛，透過門縫打量著葉清暖，垂落的眼皮下，蒼老的眼睛中帶著幾分光亮。

  就像是在玩捉迷藏的孩子一樣。

  意識到她的用意，葉清暖對她溫柔的微笑。

  瞧見她的笑容，門後的老人就像害羞了一樣，再次將門關上，不一會兒再打開……

  就這樣，一遍遍的重複。

  瞧見葉清暖並不反感如此，大叔也沒有前去製止，隻是問：“你臉上的傷……”

  “哦，這是我昨天自己不小心弄傷的。”葉清暖尷尬的笑笑，解釋說，“我昨天在主城區參……觀祈福活動來著。”

  她將“參加”換成“參觀”，為了更接地氣的融合到平凡百姓的生活中。

  大叔淡然的聳肩。

  他來到不遠處的工作區，將消毒櫃裏的碗筷取出，放進旁邊的櫃子裏。

  而後，他拿起抹布擦拭起工作台。

  “所以，你來城西做什麽？”他重複一遍剛才的問題。

  葉清暖接著吃麵，回答說：“我聽說這邊有很多從西海旗搬過來的居民。”

  聽到她的回應，大叔擦拭的動作頓住。

  “然後呢？”

  “我想了解一下情況。”

  “了解這個做什麽？”

  “唔……”葉清暖將嘴裏的麵條咽下，“大叔，你也是從西海旗搬過來的吧？”

  “不是。”

  “那邊的牆上，掛著西海旗的旗徽。”葉清暖用手指著不遠處的牆麵。

  旗徽略顯陳舊，可它沒有積起一絲灰塵，可見經常擦拭。

  透過這些細節，葉清暖得出結論，說：“如果不是出於熱愛，應該不會經常擦拭吧？當然，你不承認的話，我也沒有辦法。”

  葉清暖說著，聳肩對他笑笑。

  大叔的眉心微蹙，鬆開的同時，說：“你這姑娘，究竟什麽來路？了解這些做什麽？”

  葉清暖吃下一半的燴麵，放下叉子，拿起果汁。

  “就是好奇，西海旗究竟發生了什麽，讓這麽多原住民離開家鄉，來到北嶼旗？”葉清暖用雙手握著杯子，來回輕輕的轉動。

  “嗬。”大叔冷笑一聲，用力的擦拭著台麵，“那地方，早就不再是原來的樣子。劣根的衍伸，連這邊都開始被汙染……”

  從大叔的語氣中，能感覺到他的不滿和憤恨。

  感受到他的情緒，葉清暖不禁問道：“原因呢？為什麽會這樣？”

  經由她的提及，大叔的動作停頓，他抬起頭，眼神複雜。

  他的唇角苦澀的勾起，仿佛回想起很多令他不愉快的回憶，最終再次融合成一抹冷笑。

  “嗬。”他冷笑著搖頭，沒有對她細說。

  大叔的反應，被葉清暖看在眼裏，她的眉頭微微蹙起。

  必然是發生了不好的事。

  劣根？是指……

  葉清暖無從得知。

  她欲言又止，大叔的情緒肉眼可見的低落。

  這時，前方那扇“閑人免進”的門，再次從裏麵打開。

  原本細微的縫隙，慢慢的擴張，甚至都能看到老人的半張麵容。

  稀疏的頭發紮成辮子，臉上布滿皺紋，垂落的眼皮微微蓋著她此時滿是笑意的眼睛，老人張嘴笑著，缺牙的狀態下口齒不清的輕喚。

  “姐姐……姐姐……”

  老人年近八旬，前傾著身體，後背彎曲。

  她的臉上滿是笑意，周身散發的氣息調皮又可愛，眼神中帶著渴求的想念。

  “姐姐……姐姐……”

  老人的聲音響亮幾分，笑意更加分明。

  當葉清暖與她對視，老人的神色很是喜悅。

  有那麽短暫的片刻間，葉清暖忽而覺得她好像在哪兒見過這張臉？明明是第一次見，可她帶給她一股說不出的熟悉感……

  前方的門越拉越開，老人的聲音也越來越響。

  “姐姐……姐姐……”她喃喃著呼喚。

  葉清暖對著她溫柔的微笑，讓大叔不禁將視線看向兩人，他無奈的搖頭，解釋道：“我母親現在神智不是很清楚，估計是把你當成我姐姐了。”

  “嗯？”葉清暖略感疑惑。

  大叔再次笑笑，補充道：“當然是我姐姐年輕的時候，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她了，所以才……”

  聞言，葉清暖恍然的點頭。

  她主動起身詢問道：“那我能陪奶奶說會兒話嗎？”

  大叔正欲婉拒，結果瞧見老人那充滿渴求的眼神，雙眸中難掩的光亮，讓他不忍心開口拒絕。

  他無奈的歎息一聲，對葉清暖點頭默認。

  得到許可後，葉清暖起身朝著那扇門走去——老人瞧見她的走近，她就像孩子一樣，在原地來回的踩著地毯。

  “奶奶，你好啊。”

  葉清暖來到她的麵前，笑著對她打招呼。

  “姐姐……姐姐……”

  老人呼喚著她，迫不及待的伸出手，拉著葉清暖就往裏走。

  她的手掌蒼老的滿是紋路，攥緊葉清暖的手不鬆開，像是怕她跑了一樣。

  “姐姐……姐姐……”

  老人的語氣興奮許多，她的行動並不便利，身形略顯佝僂。

  葉清暖在她的帶領下走進房子的裏屋，這裏是她們母子倆居住的隱私空間，與外麵開放的餐館截然不同。

  裏屋的空間不算大，四周堆放著許多物品，很多東西看起來都有些年份。

  可見陪伴在他們身邊許久。

  老人拉著葉清暖在沙發坐下，老舊的沙發中間凹陷，旁邊放著幾個手工製成的靠枕。

  “姐姐……姐姐……”

  在葉清暖坐下後不久，不等她再次仔細的環顧周圍，隻見老人拿著一本厚實的相冊來到她的身邊。

  相冊的封皮破損，頁麵自然發黃。

  葉清暖回以老人微笑，坦然接受她的分享。

  “姐姐……姐姐……”

  老人將相冊攤開在兩人中間，十分熟稔的翻到其中一張全家福的頁麵。

  當葉清暖配合的垂眸……

  看到照片的那一瞬間，葉清暖的雙眸震驚的睜大，她深深吸入一口涼氣。

  怎麽會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