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總督的心思 (求支持,求月票)
作者:無語的命運      更新:2020-03-17 20:30      字數:4228
  從與廣西接壤的寧靖郡國到河口總督區不過隻需要半個月,位於湄公河畔的河口總督區,既然是大明在廣南的殖民地,同樣也是廣南鐵路的終點,想要抵達南天門,就必須要在這裏轉乘輪船。

  在這半個月裏,朱明忠沿著鐵路在廣南諸夏各國進行了一番遊曆,盡管時間不長,但是對於諸夏的環境也算是有了基本的了解。在各國遊曆時,朱明忠並沒有驚動諸夏,畢竟,這些封國大抵都是小國,迎來送往難免地耗費大量的錢財。

  但是在抵達河口總督區後,在微服巡視幾天後,朱明忠卻仍然在考慮,是不是要到總督府一趟,河口總督區與平南、南天門一樣,是地位極為特殊的區域,他們並不是大明的本土,但地位卻又高於殖民地,而三者之中,最為富庶的也就是河口總督區。

  “興乾三年,山東、北直隸大旱,饑民百萬,朝廷解南洋米糧百萬石,活民百萬!”

  置身於稻田間,凝視著一望遠際的稻田,朱明忠頗為感歎的說道。

  “過去人們常道“湖廣熟,天下足,”興乾後,世人皆言“南洋熟,天下足”,尤其是興乾十五年後,內地人口激增,南洋米日益為內地所依賴,去年國內進口南洋米超過五千八百萬石!”

  凝視著眼前的稻田,朱明忠的神情顯得極為凝重,這些年內地對“南洋米”的依賴,並沒有減少,而是日益增加。

  “父親,似乎有人對此亦頗為微詞,他們認為內地進口糧食日益增加,是因為百姓趨利,寧可種玉米、蕃薯養牛、喂豬,也不願意種糧,因為種糧的收益遠不及養牛、喂豬,當然更比不上種桑養蠶,所以才會導致這些年,南洋米進口日益增加,以至於有“無南洋米不得活”的說法,一但南洋生變,必定將會造成內地饑荒。”

  朱和垊看著父親說道。

  “那你怎麽看?”

  微微一笑,朱明忠反問道。

  “孩兒覺得,那些人未免太過杞人憂天了,興乾十年,父親曾言“大明與諸夏的聯係,並不僅僅隻局限於血脈以及文化,更應該是經濟上的聯係,當兩者的經濟結為一體時,大明與諸夏必將永為一體。”,這些年南洋米進口量日益加,表麵上看起來,似乎對大明不利,單就是每年數千萬元的貿易支出,就是一筆巨額開支,但從另一方麵來看,對母國出口米糧,已經是南洋諸夏的支柱產業,一但大明停止進口某國的米糧,勢必會對該國的經濟造成毀滅性的打擊,官無俸維生,民無錢置物,空有大量米糧,隻能任其爛於倉中……”

  盡管南洋諸家也是朱家人,但是在提到他們的時候,朱和垊並沒有顯露出多少情感,畢竟,對於那些“親戚”他並沒有任何印象,他心中的家人,其實也就是兄弟姐妹而已。

  “父親,隻要南洋米糧仍然占據其貿易主導地位,那麽南洋諸夏永遠都不可能對母國生出異心!”

  看著沉默不語的父皇,朱和垊覺得自己猜對了,父皇當年分封諸藩於南洋,恐怕從一開始,就已經料到了今天,諸夏對於母國的經濟依賴是維係雙方關係的根本基礎,而不僅僅隻是所謂的“血緣”。

  望遠處看了一眼,朱明忠並沒有回應兒子的判斷,他隻是沉聲說道。

  “從地理位置上來看,廣南地處北回歸線附近,氣候炎熱,降雨充足,水稻可以實現一年三熟。兼之大部分耕地位於紅河平原、九龍江平原一帶,河流從上遊帶來大量的有機質,土壤肥沃,三季畝產千餘斤輕而易舉,而南洋各地,大抵上也都是如此,一年三熟,歲得千斤,這一得天獨厚的自然環境,實在是讓人心羨不已,也是內地永遠無法相比的。”

  朱明忠一邊說,一邊指著水稻田中勞作的百姓說道。

  “而更為難得是,這裏地廣人稀,生產落後,明人遷移到這裏後,既分田教化,授土人以農技,讓他們在農場中為其耕種,南洋米為什麽便宜?即便是征收60%的高稅,成本仍然低於內地米,大抵上無非就是一年三熟再加上勞力成本的微乎其微罷了。”

  南洋米的成本低到令人發指的地步,相比於內地的嚴禁畜奴,隻得高價購買異域奴婢不同。得益於當地本身半奴隸社會的現實,南洋諸夏以及總督區卻是畜奴成風。尤其是當年第一批發配到這裏的人家,大都是偽官或者漢軍旗人,來到這裏之後,他們直接借鑒了“旗下家奴”完善了當地的奴隸製。家奴沒有獨立的戶籍,因戶口完全依附於主家戶口之內,又稱“附戶”。其中立有戰功者,賞賜開戶權利,稱“開戶人”或“另戶”,地位高於一般家奴,但仍然還是“家奴”,也無法徹底脫離與主家的隸屬關係。

  盡管後來大量明人遷入南洋各地,但往往也隻“入鄉隨俗”,而桂、秦兩國更是在滅亡馬打藍之後,將其舉國上下所有丁戶都納為奴婢,分賞給有功國人。並且以國家法律的形式,進一步完善了“奴婢製”。

  “是啊,父親,其實,孩兒覺得,南洋諸夏百姓生活,其實是遠遠好於內地,但凡是一般“郡國兵”之家也擁有奴婢四、五人。要是將軍大臣則百倍、甚至千倍於此。”

  搖頭感歎之餘,朱和垊的目光投向遠處一片位於稻田間的農莊,那些農莊裏的“國人”享受著衣食無憂的生活,有奴婢為他們耕種、有奴婢服侍他們,這樣的生活,是國內百姓所不能及的。

  “而在內地,即便是許多軍功士紳,也不過隻有奴婢一兩人,至於奴婢數千人,根本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所以,現在內地越來越多的人願意遷往海外,世人皆言天朝之外是蠻荒,可實際上啊……”

  搖頭輕吧著,看著眼前一望無際可比江南的水田,朱明忠無論如何,也看不出這裏怎麽就與蠻荒畫上了等號,盡管他知道,這一切都是二十餘年墾殖的結果,但是,秦漢時的江南,不也是蠻荒之地嗎?

  “隻要我們明人所到之地,不出數十年,即便是曾經的蠻荒,也會變成魚米之鄉,就像這裏一樣。”

  牽過身邊的馬,重新騎到馬上,朱明忠笑著對兒子說道。

  “走吧,也是時候去見見本地的官員了!”

  作為首府的河口城的規模並不大,頂多也就是與內地的縣城差不多,從外觀上瞧起來,也與內地的縣城並沒有多少區別,同樣的方型城牆,隻是在城門以及四角多出了棱角而已。

  盡管廣南鐵路,名義上修到了河口城,但實際上,因為河口城在湄公河南,考慮到修建成本,鐵路並沒有修過湄公河,而是築於對岸,所以,盡管已經來到河口城兩天了,但這還是朱明忠,第一次進城。

  進城後,朱明忠一行人就直奔總督府,所謂的總督府與內地的衙門相同,前衙後家,在衙門轅門外,隨行的侍衛將腰牌遞給衛兵後,就直接進入了衙門,

  陛下在河口!

  當河口總督黃百川整個人在驚喜之餘,更多的是惶恐不安,驚喜是因為陛下的親臨可以直觀的看到這些年河口的變化,而惶恐的原因是因為他很清楚,有些事情是不為《大明律》所容的。

  在得知陛下來到河口城的時候,黃百川立即趕了過來。

  置身於總督府內,朱明忠打量著黃百川,片刻後才笑著說道。

  “黃卿,朕記興乾六年,在你大伯那裏,第一次見你時,你曾對殖民地有頗為微詞,現在你到河口,已經三年,告訴朕,現在你又有什麽想法?”

  十幾年前,第一次見黃百川時,他還隻是一個年青氣盛的青年,他是黃宗羲三弟黃宗會的長子,在中都讀書時一直寄宿於黃宗羲家。

  聽陛下提及舊時,黃百川不禁有些臉紅。直到現在,他還記得當年是如何抨擊殖民地的諸多事物,如何與《大明律》相抵觸,但現在,他身為河口總督,非但無意更改,反而還希望進一步鞏固。

  “陛下,當時臣年少無知,不知天高地厚,也就是陛下,能不計較臣當日妄言。這些年,尤其是到了河口之後,臣一直在考慮,這各地風土人情各有不同,不能一味強求,就像廣南土人,尤其是北方土人,雖然千年來皆從漢俗,但百姓往往不蓄發,這是因為天氣太過炎熱,要是一味強求,反倒會激起百姓不滿,所以各國以及河口,對此亦從不強求,聽從百姓自願,偶有變通,亦有利於教化土人。”

  聽著黃百川的解釋,朱明忠隻是笑點著頭,對於這裏的一些問題,他從來都是睜隻眼閉隻眼,畢竟,這裏不同於內地。

  “其實,這次朕之所以南下至此,就是為了親眼看一看這裏,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廣南以及海外諸夏、殖民地,風土人情截然不同於本土,所以,才需要實施教化,而這麽多年,朝中偶有爭執,尤其是對於各總督區,畢竟這裏不同於殖民地,也不同於本土,在適用法令上,肯定會與《大明律》產生衝突,所以……”

  看著黃百川,朱明忠微微一笑。

  “你上次的折子,朕準了!”

  “陛下!”

  雙眼猛然睜大,黃百川滿麵驚喜的看著陛下說道。

  “這、這……”

  激動不已的他,連忙長揖道。

  “臣代十六萬河口軍民謝陛下隆恩!如此一來,河口軍民民心可安,將來可期,如此不同百年,河口必定繁華不遜江南!”

  看著黃百川激動的模樣,朱明忠隻是微微一笑,但是在內心深處,卻忍不住發出一聲長歎,這聲歎息是因為他清楚的知道,給予河口殖民地的是什麽。

  並不僅僅隻是給予他們根據當地環境製定法令的“立法權”,更重要的是,給予了他們擴張權,真臘、暹羅都將會成為他們擴張的對象,當然,前提是這兩個國家“修貢不誠”,不過,這個“誠於不誠”,是由總督去介定的。

  “黃卿家,朕要的不是河口的將來繁華不遜江南,朕要的是,這裏會成為大明另一個江南!”

  “臣明白!”

  黃百川再次長揖道。

  作為朝臣的他,當然知道陛下對於南洋諸地是寄予厚望的,“撫夷歸夏”這必定將是南洋的未來,無論任何人都無法抗拒這一發展規律,甚至每一任總督,在就任之前,陛下都會如此告誡他們,以提醒他們的職責。

  “臣,必定不負陛下期待,推行教化,令此地盡歸華夏。”

  對於大明來說,在南方的擴張從來不是單純的殖民,更多的是為了負擔起文明的責任。一個偉大的文明必然要對外擴張。像世人去傳播這個文明,讓更多的人沐浴在這個文明的影響之中,這才是偉大的文明。那些以謀求利益,千方百計壓榨殖民地民眾的國家,從來都談不上什麽文明國家。他們根本就肩負不起傳播文明的責任。

  而現在大明必須要擔負起這個責任,這才是未來,大明之所以偉大的根本原因。

  看到陛下的心情似乎不錯。黃百川想到了之前見到的那個客人。於是便對陛下說道。

  “陛下,還有一件事,臣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愛情盡管直言。”

  “陛下,平南總督顧衍生現在就在河口的船上,他坐的船明天就會離開河口。”

  看著陛下他的語氣顯得非常謹慎。

  盡管他知道顧衍生是底下的心腹大臣,但是這一次顧衍生本上等於被變相發配到了南洋,陛下有可能會見他嗎?

  盡管他和顧衍生根本談不上是朋友。那可個人也是認識多年。有機會總要為他說上一句話。

  聽到顧衍生搭乘的商船就在河口,沉思片刻後,朱明忠說道。

  “顧衍生雖然有錯,可,他這些年也算是勞苦,朕總還是要見一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