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洪憂(第一更,求支持)
作者:無語的命運      更新:2020-03-17 20:28      字數:3250
  大明鐵骨最新章節

  十一月二十,將近臘月的長沙,屋簷上、院子裏,落著一層積雪,這些年,冬天愈來愈冷,莫說是長沙,即便是嶺南也是等地頻繁遭遇降雪。天寒地凍的,天剛一擦黑,人們往往便會貓於家不再出門。

  炭爐中通紅的木炭散發著些許數量,直到三更時分,洪承疇才終於將麵前堆積如山的公文批閱完畢。身為五省經略的他經略湖廣、廣東、廣西、雲南、貴州五省,雖說現在廣東已經為李定國占據,可是他仍然是一刻不得閑,這些年眼疾目重的他,看字也越來越發模糊。忙完公事之後,他走出房門,來到後院,看著遠處以便讓眼睛更舒服一些。隻見滿天的星月,萬籟俱寂,可是即便如此,他的心中卻沒有絲毫寧靜之感。

  他望著夜空,心情卻顯得極為複雜,盡管他現在身上已經穿上大明的紅色官袍,可是心情並未因為這一襲官袍,而有絲毫的放鬆。

  “哎……”

  又是一聲長歎,洪承疇搖著頭,有些失落的重新走進簽押房,拿出桌上的一份折子,翻開那折子,他的神情卻顯得有些複雜,洪承疇先是輕輕地念著,慢慢地卻又搖著頭。

  這是一份以湖廣、廣西、雲南、貴州以及四川五省官民士紳的名義書官的勸進書,勸進的是何人?自然是那位在京城等著來年登基的楚王。

  這書,是上還是不上?

  一時間,洪承疇卻是有些難以決斷,之所以難以決斷,是因為他覺得李子淵稱帝一事,總有些太過倉促了,如今天下未靖,他就急欲稱帝,會不會適得其反?

  “大人,剛才信使送來從昆明的急信。”

  家仆陳應安捧著一封信走過來,自幼便是洪承疇書僮的陳應安一直深得洪承疇的信任,這些年,一直追隨其左右。

  “快些給我!”

  洪承疇心裏一跳,深夜送信來,這在過去是從來沒有的事。軍機瞬息萬變,不可預料,難道雲南那邊出了意外?

  想到那位在定南的沐王,洪承疇的一顆心幾乎懸到喉嚨口,莫不是他打到了昆明?盡管深知吳三桂用兵之能,但洪承疇難免還是有些擔心,畢竟,這個時候,對於意圖以以西南五省為根本的洪承疇來說,昆明為明軍奪占將會打亂他的全盤計劃。

  也許是因為心急著昆明的形勢,洪承疇一反平常剪信口的習慣,一把從陳應安的手裏搶過信,用力撕開,甚至他的手都在微微抖動。

  用雁皮紙製成的信封極為很結實,一次居然沒有撕開,洪承疇又撕了一次。這時信箋出來了,急忙展開信,是吳三桂的親筆,

  “沐天波領十萬定南軍,炮數百門、戰象百餘頭來犯,侄實不能敵,迫不得已隻得讓出昆明,西撤大理,以待來日……”

  “昆明丟了!昆明丟了!”

  洪承疇喃喃念了兩遍,眼見最不願意看到了消息成為了現實,失魂落魄的他隻覺一口氣憋在嗓子眼裏卻怎麽也喘不過氣來,眼前一黑,人便暈倒在地上。

  “老爺、老爺……”

  陳應安不知出了什麽事,慌得連忙急上前去,雙手將洪承疇扶抱起來,然後又把他平放在床上,接著又摸摸洪承疇的手,手卻是冷冰冰的。

  這一瞬間,陳應安頓時害怕了起來。

  “你到哪裏去?”

  陳應安剛要出門喊人時,洪承疇已經醒過來了。

  “老爺,你老醒了。”

  原本驚慌失措的陳應安一見老爺醒了,立即露出喜色來,原本急著要出去喊人的他連忙重新走到床邊。

  “老爺,剛才把我嚇死了,見你老暈了過去,我正要去叫少爺。”

  原本於京師當差的少爺,早就已經來到了長沙。這兩年一直在老爺身邊,協助老爺處理公務,這時候發生這種事情,理應先喊他過來。

  “不要叫他了,我沒事。你也去睡吧,不要對任何人說起剛才的事,聽到了嗎?”

  陳應安答應一聲,然後關好房門。而洪承疇躺在床上,內心卻是驚恐非常吳三桂敗了!他居然會敗的這麽快,甚至都沒有機會撤往貴州,而是逃到了大理。

  對於將來種種,洪承疇也曾多次設想過,勸進隻是其中的一步,如果有一天李子淵兵敗的話,他還會繼續以五省之地作為籌碼,然後與新朝或者明朝“談判”,甚至若是天下陷入紛亂之中,他也許能夠於西南自立。

  若是天下紛亂不已,這不是沒有可能的,那些賊子尚可為帝,他為何不能?也許可以憑此創洪家的基業。

  可是,現在吳三桂的信,卻完全打破了他的如意算盤。昆明丟了沒什麽,關鍵是吳三桂麾下的十幾萬人馬,居然撤到了大理!

  吳三桂的十幾萬人馬與洪承疇麾下的綠營兵不同,那些人馬都是百戰精銳,也是洪承疇最為依仗的根本,現在突然兵敗,怎麽能不讓洪承疇心驚。也正因如此,他才會驚的昏迷過去,幸好隻有陳應安一個人在那,不然,這件事傳出去,不知會產生什麽樣的影響。

  感覺略微舒服一些後,洪承疇再也不願躺在床上了,他起來披件衣服,坐在桌前,望著跳躍的燈火,那眉頭越皺越緊,臉上的憂色越來越濃了。

  雲南若是丟了,貴州想來也是保不住了,這兩省一丟,西南的局勢對他就是大為不利了,如果李定國再出兵廣西,而李來亨再進攻成都……

  慢慢的洪承疇的臉色變得越發的難看起來,他隻感覺到就像是一根絞索套在他的脖子上似的,勒的他透不過氣來。

  “他們當真不願給洪某人一條生路?”

  洪承疇之所以如此發問,是因為現在他已經“歸順”大明了,吳三桂同樣也是,可為何沐家還會直指昆明,逼得吳三桂不得不遠走大理。

  想著那套在脖子上的繩過,洪承疇想起了年少時,在福建家鄉讀書時,那些個秉燭夜讀的夜晚,想起了考中進士之的誓言。想起曾經的故交好友,想起了故主崇禎,當然也想起了兵敗被俘,也想起了入關後,再見母親時,母親的責打與痛罵,想起了返鄉而不能入家門的無奈,當然也想起了現在,欲求生而不能的困境。一時間他悄禁百感交集起來。

  洪承疇愈想愈不好受,最後禁不住潸然淚下。甚至最後又想到,如果再來一次的話,他還會降清嗎?

  而讓洪承疇詫異的是,他的心底居然沒有答案,盡管經曆了這一切,麵對生與死的考驗時,他仍然不知應該做何選擇。

  惜生如此,或許這就是人的本能吧!

  第二天一大早,洪士銘來到父親房裏請安。見父親端坐在書案前,似乎一夜未睡,而在父親的案前,擱著幾張紙,而父親似乎還在那裏寫著什麽,看著父親頭上滲出一層細細汗珠,洪士銘便走過去請安道。

  “父親大人安好!”

  “起來多久了?”

  洪承疇問,頭未抬,手仍在寫。

  “有半個時辰了。”

  洪士銘恭敬地回答。

  “今天讀到那裏了?”

  洪承疇要求洪士銘每天晨起之後,必須讀半個時辰的史書,自其少年時便是如此,即便是當年赴京趕考時,也未曾中斷過。

  “又重讀了一遍後漢史。”

  聽著兒子回答後,洪承疇並沒有說話,隻是略點下頭。多讀史書總是好的。

  “昨夜吳三桂來了一封信。”

  洪承疇筆仍未停。

  “信上說了些什麽?雲南那邊現在的情形怎麽樣?”

  洪士銘急切地問道。

  “昆明已經被沐天波攻下了。”

  洪承疇邊說邊用力寫了一筆,他的臉色平靜得如同什麽事也沒發生一樣,可他那黑眼眶卻清楚的表明,他昨天晚上整整一夜都未曾入睡。

  “沐天波打下了昆明!”

  洪士銘簡直不敢相信這個消息,隨即他就覺得這個語氣不對頭,對父親的話還能懷疑嗎?父親難道還會打誑語嗎?何況這樣大的事情!昆明讓沐天波打下來了,這,這可不是什麽好消息。

  洪士銘頓時緊張道。

  “沐天波打下了昆明,那雲南、雲南怕是難保了!”

  不是難保,而是根本保不住!

  洪士銘緊張的看著父親,父親怎麽還有心情在那裏寫字,他朝著桌上的紙看去,這才看清楚父親寫的是什麽,他寫的那裏是什麽文章,密密麻麻的全都是一個“悔”字。

  “你去告訴張勇、趙良棟、孫思克、王進寶,我在這裏等他們。”

  張勇、趙良棟、孫思克、王進寶是洪承疇麾下的四位總兵,三年前,於長沙操練綠營時,洪承疇特意將四人從廣西、貴州以及雲南召至麾下,協助他練兵領軍,其麾下半數兵力皆是由他們四人操練統領,這個時候,喊他們四人過來,自然是有事情吩咐。

  約莫一個時辰後,張勇、趙良棟、孫思克、王進寶四人都已經來到府裏。盡管內心慌亂,但是洪承疇的臉上依然帶著一絲淡淡的笑容。一見到他們四人後,便說道。

  “此次勸進書方上,那邊大王那裏就已經有封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