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安慶(求月票,求支持)
作者:無語的命運      更新:2020-03-17 20:27      字數:4195
  大明鐵骨最新章節

  永曆十四年五月的江北,此時已經不見了三月那場桃花雪帶來到倒春寒。正值春夏之交,天氣暖洋洋的,田間地頭盡是忙活著農活的百姓,她們的臉上都是帶著些許盛世的安詳,大有一副亂世已經結束的模樣。

  雖說三月裏推行“甲兵製”征兵,在江北的數百萬百姓之間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甚至在一些地方,導致些許民變禍亂,更是有千百人因此被殺、被逐。可此時這江北,卻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除了征兵製之外,對於江北的百姓來說,自朱明忠入主江北以來,一意注重發展經濟,廢除火耗推行輕稅,倒也讓百姓盡得其利,如此休養生息之下,這江北倒也是顯出了幾分太平之世。

  對於作為張煌言秘使的羅綸,他在來到江北之後,並沒有像其它人一樣,選擇從瓜洲由江船轉河船一路北上至經略使衙署所在的清河,而是直接去了安慶,此時的安慶,比之過去更繁華上幾分,尤其是江北實施鹽稅改革,推行就場征稅之後,為方便江西以及湖廣等地百姓購鹽,特意於安慶設立鹽站,從而令安慶大小商賈雲集,千百艘大小船隻往來於江西、湖廣等地,以便將淮鹽運往各地,如此,倒使得的安慶比過去更顯繁榮,甚至比之前朝亦不遜色。

  而對於身為應天人的來羅綸來說,對於安慶,他並不陌生,多年前年少時,亦曾來過此地,但現在來到安慶時,他仍然為安慶的變化而驚詫不已,不僅僅是那熱鬧的碼頭,還有碼頭附近一排排正在修建的水車。

  “那水車是幹什麽的?”

  看著江畔處那些林立的水車,羅綸問道前來迎接他的左樹仁,他是張煌言派到江北的聯絡人,負責向江北采買軍械,現在,無論是鄭成功也好,張煌言也罷,相比於自行生產武器,他們更願意向江北購買軍械,究其原因是因為江北生產的軍械足夠廉價,即便是最普通的紅纓槍槍頭,也比其自行打製便宜兩成以上,而像紅夷大炮能便宜六成以上,且質量遠高於對自產。如此一來,無論是南京亦或是南昌他們自然樂意喜歡購買江北生產的軍械,而本身就沒有鑄炮工匠的張煌言所部,更是完全依賴從江北購買火炮,甚至現在包括火藥也大量從江北購進,正因如此,為保障軍資采買,才特意派了代表來到江北,不過,其代表並不在清河,而在安慶,不僅僅是因為在安慶,現在已經設立有兵工分廠,而是因為這裏設立有忠義軍的大型軍械倉庫,南昌方麵如果需要購買軍械的話,可以直接就近購買,從而避免貽誤軍情。當然也是為了避免南京於南昌兩邊的人見麵。

  “羅將軍有所不知,這水車正是江北的法寶,江北的軍械精度,皆仰賴水車之功,其靠水車鍛打兵器,而且這水車不僅用來製造兵器,其亦可用來鋸木、造紙、甚至紡紗、織布都需要水車,若是說江北與其它地方有何不同,就在於這水車,將軍可能不知,目下,江北棉紗有兩種,一種尋常百姓所紡紗線,雖然質量上乘,可價高偏高,還有一種是其紗廠用水力紗機紡出的紗線,質量稍遜於上等紗線,卻好於大多數的紗線,可其價格卻遠低於百姓所紡紗線,其價格之所以低廉,正是因為其使用水力紗機,一機所出可頂數百熟練紗工所出,如此一來,又豈不便宜,甚至這紗廠出產的棉紗至多隻比棉花的價格稍貴些許,所以買進棉花再來紡紗,甚至可能比用廠紗更貴,……”

  說話的時候,左樹仁輕聲在羅綸身邊說道。

  “現如今不但揚州的鹽商於揚州紛紛辦起了紗廠,這安慶自然也不例外,也辦起了紗廠,羅將軍你瞧那邊的是正在辦的軍械廠的機器,那邊就是紗廠的水車,這辦紗廠,可是穩賺不賠的好生意啊……”

  左樹仁瞧著那岸邊的水車時,臉上盡是一副羨慕模樣,若非是他不能參股,恐怕早就參股投資紗廠了。畢竟這是眼下最賺錢的買賣,隻不過那股份並不是隨想入就能入的。

  “可惜但凡能投資紗廠的無不是安慶有頭有臉的人物,咱們這些外人,自然是輪不到的,要不然參上一股倒也不錯!”

  紗場的股份往往是為了收買民心,是為了讓江北的士紳富人們能夠成為江北新政的支持者,畢竟現在江北所推行的政策正在顛覆著傳統。顛覆者著大明朝的傳統。

  之所以用利益去收買這些人,倒不是因為其他,而是為了避免把力量推到敵人的一邊。就像在另一個時空中,200年後,滿清用一個“護我名教”,在瀕臨崩潰時,又成功地“中興”,並維持了半個世紀的統治一般。在力量不強大時,必須要學會妥協。而且隻要給予他們足夠的利益,讓他們看到利益,那麽他們就會成為新政的支持者,而不是反對者。

  “紗線生產的那麽多,又有什麽用?”

  搖搖頭,羅綸看著那水車說道。

  “照你的說法,這工廠的棉紗至多隻比棉花的價格稍貴些許,所以買進棉花再來紡紗,甚至可能比用廠紗更貴,長此以往,百姓們紡出的紗線無法出售又該怎麽辦?”

  雖說作為軍中的參軍,但是羅綸更多的時候是個文官,所以現在他自然會憂慮大量廉價棉紗充斥市場的時候,會有損普通百姓的利益。

  “羅將軍有所不知,”

  羅綸的擔心讓左樹仁笑道。

  “雖說過去百姓於家中紡紗線可補貼家中,可是那些女人家卻明白的很,她們看到紗價便宜的時候,自然不會再紡紗,而轉轉入織布,雖說紗價低了,可布價沒低,轉行用廠紗織布,收入反倒比過去多些,大抵上來說,現在廠紗所出不多,待到將來紗廠增加,廠紗出紗越多,這百姓便不會再紡紗線,而會改用廠紗織布……”

  左樹仁一邊解釋著尋常百姓如何應對廠紗衝擊的時候,一邊引著羅綸坐上了馬車,對於四輪馬車,羅綸並不陌生,甚至就在南昌,也有四輪馬車,不過相比於江北遍地的四輪馬車,在南昌四輪往往用於軍隊運輸軍需,而不像這裏這樣充當尋常的交通車輛。

  坐在敞篷馬車上,羅綸看著車處街上隨處可見的馬車,便好奇的問道。

  “我看這街上的馬倒是不少,這些馬是從什麽地方來的?”

  在江西,四輪馬車之所以沒有得到廣泛使用,究其原因正是因為馬匹不足,而在安慶,似乎有不少馬。現在在這裏並沒有像江西那樣。飽受馬匹數量不足的困擾,甚至就連物質運輸也隻能依賴人拉肩扛。

  “羅將軍,這些馬都是從馬市上買來的,將軍有所不知,雖說現在清虜於南方嚴令硝磺、馬匹不得賣入南方,可實際上,對於商人來說,卻壓根就沒有那麽多講究,對於他們來說,沒有什麽比銀子更重要的。你不知道,現在於京師和其它北方各地,這清河產的銀鏡極為暢銷,而那些商人為了獲得戰馬,往往不惜以身犯禁,把大量的馬匹從關外走私到南方換取銀鏡,而對於清虜官員來說,隻要他們過分,且孝敬不斷,自然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了……”

  就像當年晉商們為了攫取厚利,不顧國家禁令,大肆向後金走私糧食、鹽鐵,讓明朝的封鎖令變成一紙空文,使女真人度過了最為艱難的歲月一般,現在,正是得益於商人們對於利益的追求,才使得在滿清的禁令之中,數以萬計的馬匹被那些商人輸入到了江北,從而使得江北不僅有了充足的馬匹,用於拉挽炮車、輜重馬車,而且民間也獲得了充足的馬匹用於拉挽四輪馬車。而這些馬匹並不是江北的貿易局用真金白銀換來的,而是用銀鏡等江北的產品換來的。

  “原來如此……”

  心下思索著,羅綸自然想到在江西能賣到二十五兩銀子的梳妝盒,那梳妝盒上最值錢的不是黃花梨的梳妝盒,而是梳妝盒內的玻璃銀鏡。大量的真金白銀就這麽流入江北,而江北亦是憑此從北方換馬。

  “現在安慶這邊的馬價如何?”

  這次來江北,羅綸並不是僅僅是作為少司馬的代表來此商量要事,同樣也肩負著其它的使命,現在看到這裏有這麽多馬,自然會關心馬價。

  在得到每匹馬不過十二兩的時候,自然動起了心思來,畢竟,軍中的馬不過隻有數千匹,遠不能夠滿足軍中的使用。如果能從這裏大量購買馬匹的話,至少可以解決物資運輸問題。

  “林泉,既然馬價如此便宜,為何不買上一些送往江西?”

  羅綸的話讓左樹仁搖頭苦笑道。

  “羅將軍,原本在下也曾想過於江北買馬,可這江北的馬雖說價格便宜,但是運出江北非但需要手續不說,而且那些北方商人賣給貿易局的馬,大抵上都是三等馬,甚至四等馬,頂多隻用來充當役使的駑馬,這也是為何江北雖然馬匹眾多,騎兵依然不過隻有數千人的關係,而且清河的貿易局會在那些馬中先挑選一遍之後,才會將挑剩下的劣馬售到市場上,如此一來,這些馬隻堪普通役使,自然不堪軍隊使用。”

  清軍為何會對馬匹等物的走私睜隻眼閉隻眼,並不僅僅隻是因為賄賂的關係,更重要的是因為,送到江北的馬匹絕大多數都是不能用於組建騎兵的劣馬,這才是他們會視若無睹的根本原因。

  而江北為了獲得足夠優秀的軍馬,自然會對馬匹加以挑選,如此一來,最終出現在市場上的馬匹,大抵上都是幾經挑選的劣馬,自然是難堪大任。

  這些馬不過隻是貿易局拿出來用於平衡收支的,就他所知,貿易局賣馬也可以得到極為豐厚的利潤,而且他們賣的還都是他們淘汰不要的。。

  “林泉,你有所不知……”

  坐在馬車上的羅綸,聽著入耳的馬蹄聲說道。

  “雖說江西有江湖之便,可卻也是多山,這山中輜重運輸尤其需要使用馬匹馱運,這些馬是粗劣,可總堪使用吧,先買上一些馬,至於其它的,等我到了江北之,自然會和他們談,這次,非得從江北多拿些江北不可!”

  羅綸這麽說著,那雙眼睛盯著車外,神情越發的凝重……

  對於江北,他有著太多的好奇。這種好奇不僅僅隻是江北,此時所呈現出來的勃然生機。同樣,也對那個人更為好奇,

  盡管現在大明正是中興之時,但是也可以說是三足鼎立,而那位江淮經略使正是其中一足,可以說在未來,他的選擇很有可能會決定大明的命運。

  少司馬……

  想到現在那位江淮經略使與南京之間的關係,羅倫的神情中閃過些憂慮。他們之間畢竟是親戚啊。

  不過,熟讀史書的他非常清楚,這種親戚關係並不可靠。在利益的麵前,沒有任何親情可言。

  問題是,他會永遠都是大明的忠臣嗎?以他現在在江北這副銳意進取的模樣。又怎麽可能會滿足於眼下的地位?

  如果有一天,他會不會野心膨脹?會不會成為大明的叛逆?

  也許是因為立場的不同,羅倫從不曾懷疑過少司馬,但是對於南京,對於江北,他卻不止一次的懷疑過,甚至於對江北的懷疑,更遠甚於對南京的懷疑,畢竟,江北現在做推行的一切,都在不斷的顛覆著大明的傳統。

  馬車繼續向著安慶城內行駛著,做在馬車裏的羅倫那神情變得越來越複雜,偶爾的聽著車外傳來的那些北方商人的話語,聽到那陌生的北方口音,他能夠感受到這裏與其他地方的不同,這裏的不同不僅僅隻是這裏所表現出來的勃然生機,更多的是一種由內而外發生的變化。

  “這種變化真的有利於大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