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亂人心(求月票,求支持)
作者:無語的命運      更新:2020-03-17 20:27      字數:4304
  大明鐵骨最新章節

  “哦……”

  看來,這外麵恐怕也聽到風聲了,其實,這樣的大事,又豈能瞞得住人,且不說這些人有自己的渠道得知這些消息,就是官府的邸報中,同樣也有相應的內容,隻要是對朝廷的形勢關心的人,都可以從邸報的文字中嗅到不一樣的氣息。

  現在這局勢的確越來越複雜。

  何止是複雜啊!

  根本就是變幻莫測,皇上僅僅隻是因為那件事氣惱範文程?還是說這隻是一個開始,現在範文程是一死了之了,可是大清國啊!

  現在他洪承疇還在大清國,還是大清國的“天下第一督”啊!

  洪承疇沉默了好長一陣子,才慢慢吞吞地吐出一句話。

  “洪某身為五省經略,又豈需些庵先生相救。”

  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連洪承疇自己都覺得沒有什麽底氣,畢竟對於他來說,範文程的死,還有死後的諡號,就是在提醒著他,提醒著他極有可能步其後塵,畢竟,他同樣也是“書中之人”。

  “若是放在數月前,你自然不需要頑道相救,可今時亦非往日。”

  郭都賢一副正氣凜然的姿態,語氣中帶著些嘲弄的味道。幾個月前,眼前的洪承疇是何等的意氣風發,那時的他是深知滿清的信任,可是現如今?又豈還有當初的那份信任?

  “且不問現今天下時局,不問人心在我大明,不問時局亦順我大明,便是清虜朝中動蕩,酋首為掩飾其母宮諱之事,肆意亂殺之舉,洪經略於朝中,必定有所聞吧!那範文程突然暴病身亡,又豈是暴病?”

  這一聲反問,讓洪承疇整個人頓時變成了啞巴,這正是他一直以來所擔心的事情,範文程的身死,讓他不得不擔心自己的安危。在這點上,他與郭都賢所見相同,但他不能像其一樣,如此毫無顧忌地直言。稍一不慎,就可能招致奇禍。

  思索片刻後,洪承疇才說道。

  “範文和公,年歲已高,數年前便屢請致仕,其病故亦在情理之中。”

  洪承疇依然為自己找著借口和理由,在外人的麵前,他必須要維持最後的一絲體麵。盡管他內心同樣擔心會步範文程的後塵,但是他更擔心一言不慎,導致身死族滅,對於滿人他非常了解,滿人以蠻夷入關,其心狠手辣,遠甚於漢人,就是那位看似受聖門教化的小皇帝,實際上也是心狠毒辣之人。那範文程於他可是有半師之情,結果……當真是病死的?

  真是病……恐怕隻有三歲孩童才會相信。

  “病故亦在情理,範文程與他滿清所立之功勞,誰人能及?身後所得不過隻是“文和”,若是他日,你身後又能諡何號?”

  如果說換成其它人說出這番話,定會讓洪承疇心惱不已,但是現在,已經知道自身性命堪憂的他,自然知道郭都賢說的這番話,恐怕就是為了引出他的態度來。

  難道說,他是受鄭成功或者張煌言所命,前來遊說自己?

  想到這裏,洪承疇的心裏頓時開始緊張起來,若是當真如此的話,對他來說,恐怕還真不一件什麽好事。無論他是否接受鄭張兩人的遊說,現在他見郭都賢的消息傳了出去,外人會怎麽想他?

  過去皇上是一貫的英明,可現在……現在有太後的事情擺在那。皇上需要的恐怕隻是一個借口。

  皇上英明,可為何在這事上又不英明了呢?

  “亨九,以你身為五省經略之位,領滿清半邊天下,若是現在滿清朝中,有人參你一本不臣或與大明暗通,你又將如何自辯。”

  郭都賢漫不經心地話語,讓洪承疇的手卻突然像被馬蜂刺了一下似地抖起來,那後背的冷汗頓時流了出來。

  過去,皇上聖明,不會聽信他人讒言,但是現在……範文程的死,就是一個信號,若是到時候有言官為謀晉身之道,投皇上所好,彈劾自己,又該怎麽辦?

  到時候,皇上還會像過去一樣英明嗎?

  這顯然是在兩可之間。如果沒有範文程之事,他絕不會擔心,但是,現在,他又怎麽可能放心。

  “皇上聖明,自然不會偏信讒言!”

  看似堅定的,但語氣卻沒有絲毫底氣。

  洪承疇那沒有絲毫底氣的回答,讓郭都賢於心底冷笑道。他知道自己此行來對了。

  “偏信“讒言”……哼哼,這個讒言的信與不信,並不重要,但是今日亦非往日,不知亨九以為如何。”

  郭都賢的反問,讓洪承疇選擇了沉默,他整個人都沉默著,現在確實並非往日了!

  皇上聖明,那是過去!

  但是現在呢?

  現在皇上還有可能像過去一樣,對他信任有加嗎?

  聖明不聖明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信任誰,那是皇上聖明,皇上不信任的話,自然也就不聖明了,自然也就不可能明察秋毫了!

  整個人陷入沉思之中的洪承疇,即便是不用想,也知道答案,有範文程的前車之鑒,皇上又怎麽可能對他信任有加?

  現在這個時候,還有什麽聖明可言?

  還有其它的辦法呢?

  想到這,他的腦海中便浮現出了另一個人來,就在去年,吳三桂攻下昆明,永曆朝廷逃至緬甸之後,曾派心腹親信前來請教過他,請教他如何世鎮雲南,而洪承疇隻回了悄然四個字。

  “養寇自重”。

  當時南明小朝廷已跑到緬甸,如果繼續征討,趕盡殺絕。那麽清廷接下來必會兔死狗烹,不會留一個悍將在邊地擁兵自重的。所以留著南明朝廷的威脅,既保全了自己,也讓自己一直有存在的價值。

  但正是範文程破了這四字自保秘決,範文程借口雲南每年支出900餘兩萬,要裁撤兵力,從而迫使吳三桂為自保,不得不上書朝廷請求入緬,給予永曆最後一擊。

  養寇自重!

  該如何養寇?

  吳三桂不知道,但是洪承疇卻很清楚,範文程之所以敢於裁軍,是因為磨盤山一戰後,李定國的實力銳減,已經不能對西南大局有絲毫影響,可若是吳三桂能稍微示弱,令其重新奪加昆明呢?

  朝廷還敢裁軍嗎?

  可是吳三桂卻不敢賭,想到他之前屢次上書朝廷,要求入緬追擊永曆,迫使緬甸交出永曆的舉動,吳三桂不敢賭!他害怕養虎為患啊!

  養寇自重……

  若是養不成的話,極有可能養虎為患啊!

  可如果不養寇自重的話,又如何能自保?

  看來洪某也隻有這個辦法了!

  盡管郭都賢沒有說話,但是心思浮動的洪承疇卻已經打定了主意,他很清楚,現如今,想要保住身家性命要靠什麽。

  養寇自重也好,養虎為患也罷,最關鍵的就是一個“養”字。

  問題是如何“養”。

  在洪承疇陷入沉思的時候,郭都賢隻是看著對方,盡管並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但是,郭都賢知道他此行的目的基本上達到了,最起碼要離間洪承疇與滿清之間的信任,隻要雙方信任不在,那麽剩下的一切就好辦了。如果能說服洪承疇,那自然是更好,但了解其性格的郭都賢知道,現在不是心急的時候。所以隻是靜靜的看著他,等著洪承疇的慢慢的做出選擇。

  不知等了多長時間,仍然是一副老僧入定模樣的郭都賢,隻聽到洪承疇突然打破沉默問道。

  “不知些庵先生準備以何策救我?”

  洪承疇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在不經意間,他的語氣變得有些求教的味道,這種心境上的變化,導致的語氣上的變化,自然都落在郭都賢的眼中,心知洪承疇的內心已經動搖的他,立即在心底冷笑著,但是麵上卻仍然是一副淡定的模樣。

  “上一次,亨九為保我湖廣士紳所做之犧牲,頑道又豈不領情?這次之所以特意來此,就是想還亨九此情,當然,也是為我大明辦一件事。”

  此時,郭都賢的語氣倒是沒有絲毫隱瞞,他的這種誠懇,落在洪承疇的耳中,倒是讓他相信了郭都賢的來意。

  若是說郭都賢此行,是為了“報恩”,洪承疇自然不信,可他說是為大明,自然不需要懷疑,對於郭都賢來說,他洪承疇是千古罪人,但若是為了大明,即便是對他洪承疇搭上一把手,也未嚐不可!

  “哦?些庵先生準備為大明做什麽事?”

  盡管對方還沒有提及來意,但是洪承疇仍然能夠意識到此事非比一般。想來這個事必定與他洪承疇有關。

  “亨九。”

  正了正身子,穿著一身道袍的郭都賢極為嚴肅態度端坐在椅子上,看著洪承疇托出他一番深思熟慮的計劃來。

  “當今天下形勢,到底如何,想來亨九你必定有所了解,雖說我大明於江南看似三足而立,可以鄭延平、張蒼水、朱成仁三人之赤誠,頑道敢說,無論他人如何離間,三人斷不會因小失大,今日,鄭延平已經遣兵十數萬入福建,而蒼水亦已經整兵十萬意再行東征,至於朱成仁十餘大軍與江北枕戈待旦,拱衛江南門戶,即便是滿清酋首南下親征,以忠義軍之悍勇,鹿死誰手尚不可知,況且其為鄭延平之妹婿,若是清軍南下,其又豈不發兵相救?再看滿清朝中,所謂之兵強馬壯,已是昨日黃花,縱是西南精銳調返,又豈是朝夕之功?目下如亨九者卻是如同臥危樓,遊浪尖,隨時都有滅頂之災。以頑道看來,範文程身死,說是受話本流言所壞,可實則卻是滿清意清理漢臣,若是他日滿清鋒芒直指亨九,亨九又該如何自處?岌岌可危之勢,亨九想來自然心知肚明……故頑道環顧天下,今日能救亨九者,唯有我大明而已……”

  他是想遊說我投降?

  洪承疇在心底暗自尋思著,盡管想要反駁,但是郭都賢的話卻說到了他的心裏,無論是鄭成功、亦或是張煌言都是大明的忠臣,就連同過去名不見經傳的朱明忠,出身西匪的李定國,於大明之忠心亦也是蒼天可鑒,如此一來,期望他們揮戈相向的可能性,自然是微乎其微。

  即便是他們有一天會揮戈相向,自相殘殺,恐怕也要等到將大清趕出大明,恢複中國之後,才有社種可能,在此之前,原本洪承疇還希望上次他們三人齊聚南京時,能夠激起三方的不和。

  可誰曾想,非但沒有激起任何不快,朱明忠反倒成了其妹婿,張煌言的一片苦心和對大明的赤膽忠心,自然可見一般,他寧可用江北與江南合流,也要維持當今的大好局麵。其肚量能容忍至此,想像當年入關時靠其自相殘殺、內耗實力,不過隻是一個笑話。

  難道大明的氣數當真沒有完?

  洪承疇的心底浮現出這個念頭的時候,那眉頭便隨之皺緊,即便是其氣數未盡,現在自己又豈有反悔的餘地?即便是自己重投大明,就憑他當年所犯下的罪過,和現在身處的地位,這又豈是尋常人能做得了主?

  “亨九不要誤會,頑道曾言你是兩朝元老,既是如此,頑道自然不敢遊說你棄暗投明,即便是遊說,頑道又能許你以何物?非但頑道不能,便是鄭延平、張蒼水亦不能!”

  郭都賢的話讓洪承疇深以為然的點著頭,招降他洪承疇又豈是他們所能當得了家?當年皇太極、莊妃親自遊說,若是大明想要招降他,非得有皇上的旨意不可,其它人?

  且不說其地位,便是其它人的許諾,他洪承疇又豈會相信?又豈會有用?

  恰在這時,洪承疇聽郭都賢說道。

  “可是,亨九,現今你所處之境,危如累卵,若不趁早為自己打算,難道當真或死於滿清,或死於我大明嗎?”

  郭都賢的話讓洪承疇的渾身不由的一顫,他驚駭的看著對方,似乎想要弄清楚眼前這人話中的意思,為自己打算?如何為自己打算?

  無論如何,都是死路一條,如何打算?

  或死於滿清,或死於我大明!

  麵對這樣的必死的結局,好一會洪承疇才反問道。

  “還請些庵先生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