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梅拉知道自己是怎麽回答的。

  她看著小托馬斯·韋恩深藍的雙眼，點頭，然後說好。

  這是個錯誤的決定嗎？

  伊梅拉不覺得，她已經厭倦了滿口謊言的生活。坦白地說吧，她沒想過要聽迪克的，那不過是為了應對捕獵計劃做出的考慮；她也不會真的接納紅頭罩，那不過是一個幌子，把一顆棋子變成另一顆棋子罷了；她更不會做貓頭鷹法庭的走狗，開玩笑，那隻是在虛與委蛇，她巴不得把暗夜領主宰了，如果她做得到的話。

  她厭倦了沒一句真話的自己。

  她的騙術真是高明，半真半假的感情讓她連自己也看不透自己的內心。就像現在，她也不清楚自己是真心還是假意，答應夜梟的邀請。

  伊梅拉知道夜梟接下去會怎麽做，他一定會殺了米娜，為了讓她不被任何因素影響，哪怕這讓她恨他。畢竟當初殺死另一個世界的米娜時，夜梟也沒在乎露比是否憎恨他。

  如果拒絕夜梟呢？

  她會死，米娜當然也就沒用了，到那時候，事情隻會變得更加糟糕。

  答應了，反倒有機會在中間周旋，這是唯一的方案。或許米娜體內的琥珀金能保護她不是去生命，但伊梅拉不想冒險，她更希望能爭取到主動權，恢複對整件事的掌控。

  何況，有一個新家……貌似也不錯。

  所以權衡之下，伊梅拉還是選擇了同意，反正她的短暫人生裏已經堆滿了謊言，先是他們欺騙她，然後是她來欺騙他們，彼此的關係也不過是由謊言造成的。

  被隔絕感知力的伊梅拉並不知道，在基地的另一個地方，夜翼已經如約來見。

  夜梟提出的條件很簡單，一命換一命，盡管蝙蝠家的人總有Plan B，但迪克同時也是做好了那些計劃都無法對另一個世界的“蝙蝠俠”起作用的心理準備而來的。

  把這一切看得簡單點，不過是個選擇題罷了。

  迪克通過監控器看到了被關押在特殊牢房裏的伊梅拉。

  少女看上去一切如常，神情冷漠地注視著監控器，不知道為什麽，迪克產生一種他們正在對視的感覺。

  他知道她對視線很敏感，隻是這一次，不知道她是否還能像以前那樣發覺到不對勁。又或者，他們之間的默契感還在？按照伊梅拉的話來講，假如他們有默契感的話。

  青年勾起唇角，在沉重中露出一抹淺笑。

  至少她一切安好。

  “我能和她說兩句話嗎？我以前就想和她好好談談的。”迪克問夜梟道，在他確定伊梅拉安全離開以前一切計劃都是空談，他也不覺得自己瞞得過對方。

  夜梟緊緊盯著他，搖了搖頭。

  如果讓雨燕知道夜翼過來，她的決心肯定會被動搖。但利用這份感情來控製迪克，倒也未嚐不可。

  “她對這些並不知情，你這麽做算不上值得。”

  “就算她不知道又怎麽樣，我不是為了讓她知道才這麽做的。”迪克感覺身上的束縛很緊，他的小玩意都被拿走了，但夜梟還沒有放走伊梅拉的意思，“你究竟放不放人？”

  “不放。”

  “……”

  好家夥，這麽理直氣壯的嗎？

  迪克老神在在地心想，話說蝙蝠俠他們什麽時候準備好啊，他這個緩兵之計看起來好像也不怎麽緩。

  迪克質問夜梟點名要自己來的企圖，這正中對方下懷。

  夜梟把和伊梅拉說過的那一套講給他聽，果然，有家可回的夜翼就是比“沒有腳”的雨燕要難說服得多。但他也是做好了一切準備的，他能為了理查德和露比來到另一個宇宙，怎麽可能沒耐心去疏通最後的關隘。

  末了，夜梟補充道：“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很顯然比起你們，雨燕更願意選擇我。”

  迪克這下真的不淡定了：“她不可能選擇你們！”

  “可笑，連你自己都覺得這辯駁蒼白無力吧，這可是她自己做的選擇，我沒有逼迫她。”

  夜梟把和伊梅拉談話的錄音給迪克聽。

  “別開玩笑了，他不會來的……看來你還不夠了解我們，你以為他們會在乎我的死活嗎？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或者消失不見，他們隻會高興哥譚少了一個大麻煩。”

  “……”

  “做我的女兒吧，既然他們不在乎你，那就自己找一個有人在乎你的家。我能為了你們跨越宇宙的距離，我也能給你你想要的。”

  “好，隻要你放過她，隨你差遣。”

  要不是這地方伊梅拉什麽都聽不見，迪克都恨不得跳起來大聲嚷嚷“誰不在乎你了”之類言語。他真是被逼急了，恨不得現在就衝過去告訴折足的小鳥他們多麽愛她。他早就原諒她當時的事情了。

  夜梟冷冷地看著迪克如此激動的模樣，根據他的預料，現在蝙蝠俠和複仇者們應該也已經準備作戰了。他根本不在乎這個地方是否會失守，正如他不在乎犯罪辛迪加其他人，不稀罕統治這個世界一樣。

  他所想的，隻有利爪的回歸。

  在入侵這個世界以後，犯罪辛迪加並沒有第一時間去攻擊複仇者，而是先煽動那些沒有超級英雄的城市，造成混亂。在這段時間裏，夜梟曾經去過哥譚，這多少有點受到感召的意思。

  他在哥譚見到了貓頭鷹法庭，但那並不是幾隻鳥，而是又一隻“夜梟（Night Lord）”。

  在夜梟生命中的這幾十年裏，他從未見過那種……東西，他甚至不確定那是活物。大概也隻有那樣的存在，才會從這個世界的哥譚市，觀測到他的世界吧。

  暗夜領主知道他的事情，也知道理查德的死，它更知道夜梟當時不會仔細查看，當然也發現不了裏麵被肢解的屍體被調包了。

  理查德·格雷森，夜梟的搭檔，他本可以和犯罪辛迪加一起入侵這個地球，前提是沒有在跑出莊園後遇到小醜。

  他差點死於小醜，那個瘋子本來打算把他肢解後裝進禮物盒送去給夜梟，但在那之前被另一個人截胡了。

  等他醒來，發現自己被綁在一把椅子上，過於明亮的光線讓他很不舒服。

  兩個黑影站在他視線範圍內，其中一個正在說話。

  “你確定靠他能搞定夜梟？”法庭利爪問，打量著夜翼的同位體。

  領主道：“夜梟來到這個宇宙的目標就是夜翼，盡管雨燕抵抗住了犯罪辛迪加的三個成員，但局勢依然非常危險，我們應當盡可能避免戰鬥。”

  “你不怕他拿回自己的利爪後背叛我們嗎？他可是犯罪辛迪加的成員，還是個控製狂，如果他知道我們把他兄弟調包了，他肯定不會罷休。”

  “那就當著他的麵，再肢解理查德·格雷森一次。不要告訴我，你會因為他的同位體的緣故心慈手軟。”

  法庭利爪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開玩笑，就算是夜翼，我肢解起來也不會手軟。”

  “存疑。還有，他醒了有一會兒了。”

  理查德聞聲睜開眼，戒備地盯著那兩個黑影，其中一個他很難判斷究竟是什麽生物，而另一個穿著黑色製服和麵罩，從裝束上看倒也很像鳥類。

  他們是什麽人？

  他……還活著？

  許多念頭盤旋在混沌的腦海中，逐漸清晰起來，他想起當初托馬斯告訴自己關於格雷森一家的真相，然後他跑出了莊園，落入小醜手中。是的，小醜本打算把他肢解的，應該是這兩個人帶走了他。

  “你們打算利用我做什麽？”他喘了口氣問道，身上的繩索太緊了。

  領主看著這張和迪克一模一樣的麵孔，答道：“一個交易。我需要你和夜梟去瓦解你們的惡棍團夥，並且我也知道，夜梟並不稀罕其他人想要的東西，他可能是那些人裏唯一有救的家夥了。”

  “假如你打算利用我威脅夜梟，那還是省省力氣吧。對他而言我隻是個通過殘忍手段得到的工具而已，什麽兄弟，全是扯淡。”

  法庭利爪沉默地看向了領主，說真的，要不是它那麽篤定，他肯定也和理查德一樣不相信。當然了，理查德如此極力否認，也有他不願被當做威脅夜梟的工具的緣故。

  暗夜領主從容地注視著理查德：“你會知道他是否在乎你的，我們眼見為實。”

  法庭利爪躍躍欲試：“嘿，你說假如我當著夜梟的麵扭斷你的胳膊會怎麽樣？就像擰斷一根樹枝一樣輕鬆，你猜他會不會心疼你，並且試圖殺死我？你的夜梟應該沒有狗屎的不殺原則吧。”

  理查德回應道：“先生，你簡直像超女王一樣殘忍，聽上去你們似乎殺了她？”

  “有點幽默感好嗎，我暫時還沒打算對她動手，再說有雨燕在呢，也許現在她已經改變主意，順便宰了她孩子了。但我必須得說，貴圈真亂，你應該沒有懷孕什麽的吧格雷森先生？”法庭利爪慵懶地問道。

  “我是個貨真價實的男性，生不了孩子的那種，李·克斯特小姐。”

  法庭利爪輕笑一聲，拔槍指著理查德的額頭，接著又緩緩下壓指向他的下腹。

  “繼續這麽形容我，我不介意讓你的貨真價實化為烏有。”

  理查德臉上故意露出的挑釁神情一斂，笑容頓時僵硬。

  暗夜領主和夜梟做了這筆交易，如果他能配合瓦解犯罪辛迪加，並且保證不再侵犯這個宇宙，它就把理查德還給他。如不然，當然就再讓噩夢重演一次，領主或者法庭利爪一點都不介意當一回小醜，然後把理查德分屍成六塊包裝成禮物扔在夜梟老巢門口。

  夜梟沒有不同意的道理，他同時也了解到暗夜領主有拉攏伊梅拉的打算，隻好打消了對這個世界的Ruby的企圖。

  不過有一件事夜梟不明白，那就是為什麽暗夜領主如此強大卻不願意出麵，不管是在局勢偏向犯罪辛迪加，還是之後伊梅拉完成三殺扳回一城時，領主都隻是窩在哥譚。既然如此，它又為什麽要利用他暗中行動。

  這或許永遠也找不到答案，至少對他而言是如此。

  他和領主達成了契約，任何一方的違背都會遭遇可怕的反噬報複，而夜梟忌憚領主的能力，也不可能真的帶走伊梅拉。

  一隻受傷的雨燕，和曾經的他的露比那樣，無助地困在牢籠中的模樣如熱烈的火苗炙烤他的內心。意誌強如夜梟，在這樣的煎熬之下也險些犯下錯誤，他確實動過帶走這個孩子的心思。

  那張熟悉的臉讓他想起了很多，他想起他們一起夜巡，少女的笑聲和靈活的身手是一道在夜行者看來十分令人愉悅的風景。她的魔法能解決很多問題，幫助他更好地控製自己的城市。

  露比最喜歡捉弄那些聽命於他的警察，把那些企圖淩虐兒童的人渣扭斷脖子從高空扔下去摔得稀爛。她的狠厲越是難以克製，就越是讓夜梟想要控製她，在她十六歲的聖誕節之後他因為一些小事把她禁錮在莊園的牢獄裏，脖子上戴著現在伊梅拉身上的那個抑製器。

  他以為他的羽翼不會逃走，可命運卻給他開了個巨大的玩笑。不等他為失去女兒而難過，緊接著他又差點失去了利爪。

  現在理查德就要回到他身邊了，而他能做的，隻有引導雨燕主動靠近，這是任何人都無法控製的。

  所以，即便看到自己曾經的隊友是如何被攻破的超英們擊敗，犯罪辛迪加的入侵行動毀於一旦，夜梟也不覺得多麽難過，因為他最終會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對此一無所知的伊梅拉依然麻木地坐在刑椅上，盯著監視器發呆。夜梟不知道她在看些什麽，也許對於現在的她而言，說什麽或者做什麽都是沒有必要的。

  他能給她想要的，可他做不到。

  男人的眼眸深了幾分。

  但或許他能把她值得擁有的，越過蝙蝠家的手還給她。

  這隻是一個選擇題罷了，而他選擇最優解。

  伊梅拉對於蝙蝠俠來拯救自己的事情嗤之以鼻，她不相信布魯斯會這麽好心，或者他是以什麽樣的理由來的。

  “得了，你知道他把我設置成記錄在案的最危險的瘋子之一吧？他不過是為了他那虛偽的道義來的，再說，讓你們控製了我對他可沒好處。”

  “你的懷疑持續到這個地步已經不那麽合理了，雨燕，我們都知道你是在自我暗示不要信任蝙蝠俠，你的內心可不是這麽想的。”

  伊梅拉嗤笑：“你可真了解我，而且你不是要收養我做女兒的嗎，怎麽又開始幫蝙蝠俠說話了，你究竟是那邊的？”

  夜梟沒有回答，隻是把她帶進了關押迪克的地方，果然看到伊梅拉驚訝又竭力掩飾的神情。

  迪克心裏有數，掙紮了一下問：“瑪吉，你沒事吧？”

  伊梅拉搖頭表示自己沒關係，接著狐疑地瞪著他：“你真的跑來一換一？你是不是傻？！”

  夜·超級英雄·成年人·長兄如母·翼露出了一個委屈的表情，天可憐見的，夜梟直接挪開視線，轉身離開了。

  “我想這是最好的方法了，這樣你也不會受傷。我是說真的，我不想再失去你一次了，我寧可你天天大鬧阿卡姆，把夜翼永遠留在哥譚。”

  迪克說著，用他出奇漂亮的藍眼睛注視著她，眼神中充滿了希冀和包容，仿佛能原諒少女做的任何事情。盡管被俘虜了，但有夜梟在他沒有受多少罪，看上去還是十分幹淨，一如曾經那個詢問女孩是否願意成為自己妹妹的小少年。

  他就是能讓渾身帶刺的小貓軟化戒備，在小貓自認為沒有被注意的時候，為她追隨自己身影的目光得意地偷偷笑。

  莊園裏的柔軟記憶，有多少都揉碎在這對藍色眼眸當中。

  伊梅拉歎了口氣，所以她最怕遇見的不是蝙蝠俠而是夜翼，從任何方麵來說，他都太——dick了。

  她見夜梟已經逃離，上前給迪克鬆了綁，大藍鳥熱情地給了她一個擁抱：“瑪吉，你沒事比什麽都好！”

  “Gross！放開！莫挨老子！”

  伊梅拉嫌棄地想要推開由於瞅準機會而格外賣力表現的迪克，卻在感知力之下僵硬了身體，一點點回頭，看向了站在牢籠外的黑色披風。

  從她出現在他的視線範圍內開始，他的目光就再也沒有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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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是雨燕的俗稱，形容這種小鳥的速度，不停息地在空中快速盤旋飛翔，幾乎從不落到地麵或者植被上。學名“Apus”希臘語的意思為“沒有腳的鳥”，也就是文中對伊梅拉的描述。她就是無家可歸永不落地的無足小鳥，永遠盤旋在哥譚的上空。

  關於雨燕的科普屬於百度。

  至於“Night Lord”和夜梟，其實是中英機翻的緣故啦2333，把“梟”這個字當做“首領”解釋了，本質上和“Owlman”還是有非常大區別的。

  PS：老蝠親是不是應該把當初對著照片說的話當麵說說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