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有求於蘇以澤，趙晴蘭也不會親自跑過去詢問，這親自過去倒是會顯得刻意，還不如在蘇以澤到這邊的時候在問上一句，裝作不經意的樣子總是能成功的幾率加大一些。

  她也不是真的想要燒香，隻是閑在宮中無事可做，出門也知道會帶上很多的護衛，根本沒有時間去打聽東方旭的消息，不過她覺著，出了門就能讓蘇以沫解放，隨便打聽兩句也能夠安下心來。

  不過葉妃已經好幾天沒過來了，若是能和她商量了之後，成功率必然會大大增加。

  邊關到蘇國都城全力行進不過三日路程，東方旭他們帶著車馬，會稍微慢一些，五日左右也能夠到達了。本是想著傳一封信給趙晴蘭，也好讓她安心，隻是，東方旭向來不喜歡朝中之事，在蘇國的皇宮中自然也是沒有奸細，這誰來傳這封信到成了難題。

  實在是沒有辦法之後，東方旭幹脆放棄傳信，隻想著全力趕路，早些時候到蘇國都城，也能早一日見到趙晴蘭。

  不過，事與願違，他們是按著護衛的路線走的，從邊關到受災最嚴重的地方曲線行駛，可是剛剛到了受災嚴重的地方，就被一群男女老少拿著農家的器物給攔了下來。

  為首的是一個老人，看起來已經過了花甲之年，惡狠狠的拿了一把鋤頭，對著東方旭道，“交出你們的糧食，我們隻想要糧食不想傷人，若是不聽的話，可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東方旭有些好笑，他思念趙晴蘭的心越發強烈，更是不願意和這老頭糾纏，“你確定你們這幾個人能搶的了我們？”

  這都是些可憐人，他們這樣打劫過往商隊的事情不知道做過多少次了，每一次都是過往商隊看著他們人數眾多且不怕死的樣子，將糧食如數交出。

  他們是被留在此地的孤寡，多是一些沒什麽行動能力的，有些感情充沛的，看著他們這麽可憐就已經有了施舍他們的心思，遇見這樣的人，他們也多是會放他們一條生路，留下不少糧食給他們，有些隻拿上一半，有些，隻拿三分之一。

  他們一共有一千來人，能走得都已經走了，剩下他們這些實在是不願意離開故土，或者有老人或者孩子帶不走，這才留了下來，在領頭的老人的帶領下組成了一夥流寇，對過往的商隊進行洗劫。

  這會兒見著東方旭不識抬舉，還要妄想和他們搏鬥，領頭的老人將鋤頭舉得更高了些，冷哼道，“你們不要不識抬舉，自己主動交糧食，我們隻收你們的三分之二，若是一會兒我們動手，可就不止這麽多了。”

  身後跟著的村民紛紛附和，“是啊，你們到了前邊還能夠再行采買，我們可是就靠著這點糧食，若是不搶了你們，我們的孩子父母就要餓死在家中，你想想，我們可是會不要命的，就算是你們僥幸殺出一條血路，可不是有所損失，兩害相權取其輕，你們還不如乖乖投降了。”

  新科進士笑出聲，這些流寇還知道兩害相權取其輕呢，還是講理的，他們雖然不知道遇到這種情況該怎麽辦，卻是知道做成流寇總歸是不太好的，便出言勸解道，“你們做流寇，為何不向朝廷求助？我看你們也是知書達理的，怎生失了本分？”

  “知書達理？”為首的老人譏笑道，“老身原本是這鎮上的員外，家中小有資產，這次旱災，老身雖然知道顆粒無收，可也是想著出錢出力，官府不作為，老身聯係了幾個老朋友施粥，可結果怎麽樣呢？”

  “怎麽樣？”子然好奇的問。

  “哈哈哈。”老人笑出眼淚，“官府來了人，在我家門口貼了一個告示，一個個餓得眼紅的人衝進我家，殺了我妻兒，就為了一捧米啊。”

  人間還有這等事？眾人已經能想象出之前的慘烈，他們都沉默不語，過了半晌，東方旭才問了一句他十分不解的問題，“那你為何依舊帶領他們搶劫過往商隊，維持生存。”

  老人歎了一口氣，眼角一顆渾濁的淚水劃過，悲愴道，“老身舍不得這片故土，那天搶劫老身的人已經結成流寇先行離開了，這些都是些與老身一樣，喪失了家人的可憐人，同為可憐人，相逢何必曾相識，老身早就想離開這世間了。也算是在死前為妻兒積善行德了，老身知道搶劫是大錯，以後要下十八層地獄的，不過這點子善舉能讓妻兒投一個好胎，也算是值當了。”

  眾人都有些動容，對災難中的人性更是有了一些了解，原先看著流寇殺人如麻，對沒有用處的老弱病殘直接殘殺了之，還想著人性的可悲，這會兒見了老人，倒是覺著人在災難中，也還是能固守本性的。

  沒等東方旭說話，子然就搶了話頭，他很同情也很欽佩這個老人，特意從馬上爬下來，這麽幾天過去，他下馬的姿勢還是難看得很，每次都會被親兵嘲笑。

  不過這次沒人嘲笑他，都定定的看著他笨拙的動作，爬下馬來，握住老人的手，動情道，“老人家，你真的很讓人欽佩，隻是我們沒帶著糧食，身上也都隻有一點子幹糧，一路走來，都是隨時補給，倒是沒有準備。”

  老人難以置信的看著他，“你們不是過來販糧的糧商？”

  子然搖搖頭，“不是，我們所帶之物，皆是些絲綢茶葉之類不能飽腹的物件，這些東西你們若是想要，路邊的商家中多的是，沒必要和我們搏鬥，我們都是個中好手，我不行，不過還是能打上兩個。”

  隨即羞澀的低下頭，然後指了指親兵的位置，認真道，“老人家，你看那些個，他們個個都是能以一敵十，甚至幾十個，都是武林中人，你們這幾百個病弱之人，還真是不夠看的，還是速速放我們離去吧。”

  東方旭恍然，他也看出了老人眼睛中的狡黠，這樣的故事雖然令人動容卻是漏洞百出，官府即使再過昏庸也不會在商戶麵前貼上告示，指示流民去搶劫，這老人定是在編故事。

  不過，他應當是個聰明人，過往的商隊都能想到旁邊的州鎮流寇眾多，反而是受災最嚴重的區域比較安全，這夥人在這邊，打劫的過往商戶定是不算少數，這會兒也是看著自己的隊伍兵強馬壯才起了別的心思，不然，哪裏會虛與委蛇，定是直接上來就搶罷了。

  他對子然也更加賞識，子然這句話出來之前，他一直以為他是被故事蒙蔽了雙眼才跳下馬來，想要給老人饋贈，哪曾想，他竟是為了不費一兵一卒就過了這邊，這人，以後一定是經世濟民的能臣。

  誠然，他們的兵馬強健，若是強硬的衝出去也是可以，不過這人多勢眾也不是虛言，現在看著隻有百人，之後的老弱不知道還有多少，是殺之不盡的，何況，他們的將士雖然手上都沾染著鮮血卻是沒殺過無辜的百姓的。

  這些人，隻是被饑餓蒙蔽了雙眼，實在算不得罪大惡極，若說罪大惡極，貪汙了賑災款項的那些個官員才是真的罪惡，這些人，也隻能作罷，子然這一招若是成功，定然會事半功倍。

  老人明顯不太相信，但是他是看著子然笨拙的從馬上下來，神情懇切，這些人看上去和商隊的護衛還真是不一樣的，明顯可以看出，他們應該都是身上帶著血的，這樣的人，能聚集這麽多，要不就是和他們一樣的流寇，要不，就是上過戰場的軍隊，不然，就是武林中人，哪一個，都不是他們能招惹的。

  可他還是不死心，問道，“真的？”

  子然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仿佛在說，你怎麽能不相信我，我這麽真誠了。“老爺爺，我沒什麽好欺騙你的，若是你真的不信，我還可以掀開給你看。你真的，是太傷我的心了，虧我還對你如此次欽佩，你竟然這樣子。”

  老人被他震驚了，看著他的麵容，上邊寫滿了難以置信和痛心，饒是他曆經風風雨雨，也沒能看出子然有什麽不妥。

  東方旭看著陷入了僵局，加了一句，“何必廢話，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上馬我們走。”他的表情嚴肅，手中的馬鞭高高揚起，劃破空氣直接到了地上，揚起了諸多灰塵，他們定睛一看，地上竟然有了一道鞭痕。

  老人心驚，但是還是保持鎮定，這麽大的車隊不是送糧食的實在是難以置信，一般這樣的車隊都是販賣糧食的，不過東方旭展現出來的實力讓他們鎮住了，他強裝鎮定，將頭轉向了子然，和東方旭相比，子然可是要好說話的多。

  子然還是心痛的看著他，不過難以置信的樣子已經收斂了一些，看著老人裝出一副笑眯眯的樣子，那個笑容包含了苦澀和難過，對著老人道，“老爺爺，雖然你不相信我，我還是對你很是欽佩，我要回國之後將你的事跡到處宣揚，讓大家都對你欽佩和敬仰。”

  老人對他無語極了，連忙擺手道，“不用不用，可不用這樣，你們若是沒有糧食就算了。”

  “用的用的，老人家，現在像你這樣有奉獻精神的人可不多了，我可是要讓他們好好學習一下。你知道周邊有什麽賣糧食的地方嗎？我帶著他們去買一些給你們送回來吧。”他言辭懇切，讓人覺著有什麽陷阱，才剛剛冒出這樣的想法，就會責備自己，怎麽能如此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