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島主！蓬萊島主來了！”

  蓬萊海霧與空中雲獸糾纏交錯，遣散其他人到別處，留下若葉一人。

  “她在哪兒？”

  若葉往燈塔看去，兩人前後從窗口進到屋裏，見到島主的雲落埋在他懷裏痛哭。

  “都跟她說了？”島主問若葉。

  “說了。”

  “我找到雲海，你先過去。”

  “在哪兒？”

  “跟著蓬萊。”

  蓬萊在他腳下聚起，衝出門口，他跟著一同向下。

  將人遣走，將這間房間布下結界，與外界隔絕。

  島主拍拍她後背，坐在她旁邊安慰，一直等她將心裏壓抑的情緒全部發泄出來，哭聲漸弱再開口安慰她，道：“還記得上島以後，你一哭，蓬萊跟著哭，幾次都差點把島都淹了，連累我大老遠放下手邊活趕緊回來兩邊哄。都這麽大了，蓬萊不哭了，你倒是一哭一個狠。”

  少女在他懷中哽咽，一抽一抽的。

  “怎麽辦？”

  “嗯？”島主沒有聽清楚。

  “接……接下來，怎……怎麽辦？”

  “你乖乖回去。”

  “不要。”她將臉抬起看他，還是一抽一抽的，“導師，要我來，找雲海。還沒有，找到。祭台，真的麽？”

  “……是真的。”

  “火櫻島，還有，苦骨……”她咽下一口氣，壓製哽咽，“苦骨木林，也有祭台。”

  島主靜靜看著她，雲落搖著他的手臂，迫切要他告訴她答案。

  “現在讓你知道這些還太早。我會盡力將你安排到他身邊去，這是對你最好的安排。”

  “誰？誰身邊？”

  蓬萊島主不告訴她，怎麽都不告訴。

  “若葉已經找到了，他們需要你。”

  還沒等她完全醒悟過來，蓬萊島主如風而來，隨風而去，不留一絲痕跡。

  “雲海！”

  從塔下傳來若葉撕心裂肺的叫喚聲，雲落趕緊衝過去。地下暗道的門已經打開，底下還有一個祭壇，地上的溝道形成一個巨大的紋章，雲海就躺在中間。手腕裏的血已經流失大半，隻剩下最後一口氣。

  “焰”紋章，又是他。

  布置這一切的人並沒有立即將雲海置於死地，一直都是讓她留有一口氣，再救治，一直到身上的血凝結沁滿這些溝道為止。

  這人要做什麽？這麽設計又是為了什麽！

  雲落讓琉璃魄將剩下未凝結的血重新回到雲海體內，把珊瑚木插進她發絲之間。珊瑚木之間能量的傳遞，能夠給她多一絲力量蘇醒。而且雲落想，這原本就屬於她。

  醒過來的人微微睜開眼，看著眼前的兩人，淺淺又帶著痛苦的微笑。

  “你們……來了。”

  “誰！是誰這樣對你。”

  雲海看著他咬唇不說，隻是搖搖頭，留下眼淚。露出恐懼的表情，但隨即而來的是悲痛欲絕轉化的仇恨，支撐著自己要站起，在若葉的攙扶下從雲落身邊走過。一步一步重新往旋轉階梯上走，每一步都異常艱難，卻又不肯放棄。

  雲落回頭看身後，將所有血垢洗淨，跟在他們身後。

  “雲落。”走到門口，她喚了一聲，“麻煩你幫我換衣。”

  若葉在門口守著。

  在屋裏，雲海打量一眼四周，站在窗口邊深吸，又猛咳起來。牽起雲落的手到床邊，一同坐下，就像是多年好友再次相聚，有無數的心裏話要說。

  “沒想到這一情景，真能夠實現。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第一次見到你就有一見如故的感覺，隻是你們關係太好，沒有辦法再擠下我一個。”

  “我明白你。”雲落先紅了眼。

  “不要哭，女孩子哭了就不好看了。”

  “我不哭，我不哭。”

  雲海溫柔捧著雲落的臉，久久凝視。

  “真想這樣好好看著你，一起好好說說話，聊聊少女心事。無數次在夢裏浮現，你聊著你心裏頭的人，我聊著我的，然後一起笑話他們。你心裏有麽？能夠愛慕的男人？”

  雲落搖搖頭。

  “菀葉不是麽？”

  “之前雲霜姐姐也問過我，但我對菀葉哥哥和竹葉哥哥心情是一樣的。她說，如果見到那個人，僅僅隻是遙遙一麵，心尖都會顫動一下。”

  “是的。”雲海垂眼微笑，“僅僅隻是遙遙一見。”

  “你要見竹葉哥哥麽？他也在這裏。”

  “這裏？”

  “不是，但我們可以找到他。”

  “不了。”雲海眼中沒有遺憾，“我現在感覺很幸福。有你陪我，有愛我的，和我愛的，我不會孤獨。”雲海看著門外，“你替我跟他說一聲謝謝，還有對不起。”

  雲海伸手進枕頭裏，取出一個小的禮品匣。

  “原本應該在你10歲生日的時候給你，但一直沒有敢送出手，怕你會以為我的心意就同那些人一樣，逢迎諂媚。”

  “我知道你不是。”

  “打開看看。”

  裏麵是一對手鐲。

  “是想我們一人一個，但是現在，隻好都送給你了。”

  雲落將其中一隻拿起，套在她手上，抱著她，在她耳邊輕語說聲‘謝謝’。

  “這下，我心願都能了了。”

  協助雲海把銀絲白羽的華服穿上身，鳳冠霞帔，秋蘭糜蕪。她自己前後打量自己，再笑著看向雲落，麵露羞澀。

  “好看麽？”

  “好看，和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一樣好看。不，更好看。”

  雲海到梳妝台坐下，雲落給她描眉。

  “想起第一次見麵，在茫茫人海還是先注意到了你，再看到的竹葉。”

  “那時候你換好衣服出來，菀葉哥哥眼睛都看得發直，被我們好一頓數落。”

  “真的？”雲海笑出來。

  “可不是，雲瑤姐姐就說男人都是這樣，魂一勾就沒了。可惜竹葉哥哥報名去，我們也都說他是木頭腦袋。”

  “我知道，他心裏有雲瑤，隻是他就是這樣的人。”

  雲落驚訝。

  “怎麽了，這麽吃驚？你才知道麽？”

  雲落垂眼看著自己手裏磨弄的火蘭膏，體溫融化，輕點雲海臉頰。

  “嗯……倒也不是完全看不出來吧，但是呢……我覺得竹葉哥哥也很奇怪，反倒是對菀葉哥哥更上心。”

  “嘖。”雲海側頭笑著，眯起眼瞧她，“人家是好兄弟。”

  “就因為是好兄弟嘛。”雲落也笑起來，“所以更親密。”

  “我也這麽覺得。”

  兩個人相視，掩嘴都大笑出聲。

  最後點完唇珠，妝容也上完。

  “要看一眼麽？”雲落張望尋找鏡麵石。

  “沒關係。”雲海拉住她的手，就靜靜得看著她，“是你畫的都好。”

  “有件事我想問你……”雲落語氣沉重。

  “我沒看清臉。”雲海不拒絕她的疑問，“隻記得是一個穿著蜥甲的少年，全身散發灼熱，好似剛從南方過來。”

  雲海努力去回想，但也是肯定的，對方既然要做出這些事，就不會讓雲海看到真麵目。

  “雲落。”雲海把她從深思中喚醒，憂慮看著她，“別參合進這些事，別像她們一樣。找個地方藏起來，最好是他們都找不到的地方。”

  “……”

  “雖然我也沒有根據，但所有人都在盯著你。我幫不了你多少，但你拿著這個。”雲海抽出一根藏在她指甲之內的細針，放進她手心裏。

  “我把一些事都藏在裏麵，是有關北海的。這裏沒有一個人可信，包括他。”雲海眼神暗示門外，“你要找到一個誰都找不到你、發現不了你的地方，將這個線索打開。雲落啊，這裏很危險，浮山海域隻是前兆，你一定，一定不要……不要……”

  突然之間，雲海神情變得猙獰，一把將她推開。頸脈之處長出濃密白絨，將她整個人都包裹起來，就像是一個蠶繭。

  若葉開門進來，剛要說什麽，一看到眼前的畫麵，立馬將雲落牽走，直奔上了燈塔頂端。

  而此時，北海起了巨大海嘯。

  “開始了。”若葉喃喃，“要開始了。”

  “你是說祭祀的事？”

  若葉點頭。

  “你快走，這裏已經守不住了。”

  “你……”

  “我要陪著她，都跟了一輩子，這時候怎麽能少得了我。”

  “她要我跟你說……”

  若葉搖頭，笑著明了。

  “去找他們吧，你不是還要找竹葉麽？”

  沒有太多的言語，已經沒有時間了。

  雲落深吸一口氣將所有的情緒吞落進肚子裏，含著淚轉身就走，將剩下那麽一丁點的時間留給他，他們兩人。

  最深情的告白，不是甜言蜜語，而是長久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