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停風止。

  火岩山嶺那邊的情況已經上報，組織派出子衿齋齋主的布雷鵬鳥過去，這才稍有緩和。

  小丫頭在房裏悶著，哭過，也冷靜下來；菀葉在外等著，分毫不敢離開，生怕她又要做出什麽極端的事情，但又不能進去，隻好院子裏坐立不安。

  透出窗外，她看著外麵的人發呆。腦中胡思亂想，一直到布雷鵬鳥回來，帶來了海風和一片雨雲。

  一聲喜報長鳴，帶下了雷雨。

  窗外的人，看著天上，毫無被雨淋濕的自覺，任憑冰冷的水滴浸濕自己，發絲貼著臉頰，略顯狼狽。

  回頭看窗戶，與她對視一眼。

  罷了。

  將門打開，撐開一把龍心蘭葉傘，緩步過去。

  雨中的兩人，彼此相望。

  菀葉從她手裏接過傘，也將她的手包在自己的手心裏。

  “你手好冷。”手心與手背相疊，傳遞著微不足道的溫熱。

  “我沒事。”

  “嘖，被人看到還以為我欺負你。”

  “難道你沒有？”菀葉笑著，委屈巴巴。

  “……懶得管你。”帶他進到屋裏。

  門開著，他就坐在書桌旁，接過從她遞來葉巾，擦拭自己頭上的水。

  小丫頭搬了凳子，坐在門口，默默看著雨中景致。

  “已經沒關係了。”菀葉擔心她還在介懷。

  “嗯，出什麽事情會有前輩們解決。”

  “……”菀葉垂眼沉默。原本一句理所當然的話，仿佛又在刺激著自己的神經。

  “你不回去不要緊麽？子甲君不來找你？”小丫頭並沒察覺到這點，隻是看他神色猶豫，擔心留在這裏會耽誤到他。

  “我想再陪你一會兒。”菀葉抬眼，溫柔相對。

  小丫頭沒有看他，露出一絲微笑，任由他看著自己。放眼遠去，神情溫柔：“那就雨停了再走吧。”

  “……你不想我留在這裏？”

  “那倒不是。可我們都這麽熟了，要是還一直黏在一起會被笑話的。”

  “不會。”

  “我說真的。很快我就要到10光周，是大姑娘了，就會和剛見麵時的雲霜還有雲瑤一樣，自己獨當一麵。你說以後我選擇做什麽比較好？”

  “就不需要我了。”

  “當然不是。”小丫頭看向菀葉，她不是這個意思，“你還是我的菀葉哥哥，無論什麽時候我都是記掛你的。”

  “我回去了。”

  “嗯？哦……但外麵雨還沒停……”菀葉取出一件外衣披上，周身浮現一層氣倉，回眸對她一笑，無言告別。

  不明白，越發不明白他。

  雨停了。

  “亥甲君。”菀葉前腳剛走，亥甲君就進到院子裏來。

  “我等菀葉走了再過來，沒打擾吧。”

  “不會。剛才在聊天，他想起來有事，就走了。”

  “我看他樣子不像是有事，別是又吵架了。”亥甲君笑笑，也就隨便一說，對他們之間鬧什麽矛盾並不關心。一揮袖袍，石凳與石桌幹出一塊地方，選地方坐著。看到有好茶，打開看一眼。燃火，就著雨水重新煮一番。

  “是有事麽？”小丫頭著手處理。

  “你前麵去了岩星沙河，怎麽樣？”

  “還好……”她輕聲回他。

  “要是我說，那裏需要人頂班，你願意去麽？”

  “頂班？你是說要我過去？”她有些意外。

  “你也該曆練一下了，不能總把你養在這裏。到了那裏你自己揣摩一下擅長什麽，多為今後打算。”

  “導師那邊呢？”她是願意的。

  “他同意了我才敢跟你提。現在就看你的意願了。”

  “好！我去。”

  亥甲君從袖袍中取出一張花葉和一塊獸頭牌，上麵寫了“星岩岸主”的大字。

  “那裏是由辰甲君負責，乖乖聽話，可不能添亂，知道麽？”

  小丫頭接過牌子，撫摸上麵的字體。亥甲君沒有其他交代的，煮熱茶水，品了一口，沒有別的話，離開了。

  “欸！”小丫頭喊住他，“這件事能幫我跟菀葉保密麽？”

  “怕他擔心你？”

  她點點頭。

  “這你放心，子甲君打算帶他出遠門，下周虧夜之前他不會回來。”

  “好。”

  出發前沒有帶太多東西，既然是“體驗生活”，就要脫離舒適圈，融入他們。

  過去後尋到辰甲君，看過花葉之後喊人帶她逛一圈。

  她也不少來這裏，基本也熟悉。在岸邊看到了菀葉和桑葉，還是平常的樣子，不過有人走過自然是不會鬆懈，埋頭幹活。

  小丫頭昂首挺胸從他們麵前經過，手背身後，像個模樣，裝作不看他們；路過他們，悄悄回首，背在身後的手揮動和他們打招呼。

  “別看了。”竹葉提醒他，繼續做事。

  “……除了河邊不能越界，其他地方你都可以去。平常監督他們把事情做完，對麵一有情況馬上向辰甲君匯報，知道麽？”

  “嗯。”她重重點頭，一副誓死堅守職位的模樣。等到人離開，她邁著小步子去找熟人。

  “竹葉哥哥！桑葉。”

  “喊哥哥。”桑葉一杵工具，開口抱怨。

  “哼！”

  “你怎麽來了？也跟我一樣想不開麽？”

  “對啊，記掛你們。”

  “菀葉知道麽？”竹葉問她。

  “亥甲君說子甲君帶他出遠門，虧夜之前不回來。”

  “那真好，你多來陪陪我們。”

  “我是來的監督你工作的。告訴你，不準讓竹葉哥哥替你做，知不知道。”

  “哇哦，糟糕。”他笑笑，其實並不在意。

  “以後你直接叫我名字。”竹葉提了一句。

  “行。”她看了眼對麵的山嶺，收起笑臉，“之剛才的事情我看到了……”

  “哦，那個人果然是你。”桑葉一副賭贏的樣子。

  “嗯？”

  “那時候在雲後麵偷看的是你吧。”

  小丫頭不否認，垂下頭，手抓著胸口的衣服：“因為之前我心裏一直發堵，直到剛才看到那個，我才知道原因。”

  她的樣子不像是開玩笑，竹葉和桑葉麵色逐漸凝重，瞄向對方，眼神交流後看著她繼續說下去。

  “不過好在已經解決了，我心情也好了些。”

  “要是真……”竹葉撞他一下，他不再說下去。話鋒一轉，麵色變回以往嬉笑的麵孔，“這裏不比主區域，有些注意的地方和事項要不要我來給你介紹一遍？比如這裏的食物，還是這裏好看好玩的地方？”

  “好看好玩的地方？”

  “當然！想知道為什麽叫“岩星“麽？我帶你去。”

  “那你工作呢？”

  “帶你熟悉這裏也是我重要的工作，這點小事麽竹葉很樂意代勞的。”他一如既往將目光投向竹葉，竹葉想逃都來不及。

  竹葉斜視他，眼神明顯是拒絕的，但還是歎了口氣，無奈：“快點回來。”

  妥協了。

  岩星沙河之所以叫岩星目前還不能揭露。桑葉帶她先去了河岸後相連的一片苦骨木林，名叫隔月林。

  “你知道‘月’是什麽嚒？”

  “我知道好似是和蓮月島的過去有關。”

  “沒錯。應月鯤虧夜時分，候月長吟。這裏就是最初的‘蓮月島’。”

  “這裏是蓮月島？”

  “因為一次特殊原因，這片土地移了過來，與主區域相接，再後來‘火岩山嶺’也移過來，成就了這裏。”

  “以前火岩山嶺也是島？”

  “其實隻要是帝氣沒有覆蓋到的區域全部都是島嶼，這點你能明白麽？”

  她點頭。

  “‘蓮月島’與主區域合並以後，苦骨木林蔓延生長，這裏就不能再是‘蓮月島’，便叫‘隔月林’。就好像即使相隔千裏，遙不可見，但身上依舊殘留有對方存在過的痕跡。事實也確實如此。”桑葉說著深情的話語，帶她一階階走上崖山鑄成的“望月塔”。

  雷雨過後的天，一片侵染血色的橙紅。

  桑葉俯視塔下，看到了埋頭幹著雙人份的竹葉，對他揮揮手。竹葉看到了，背過身再鏟。

  “你看竹葉。”

  “我看到了。”小丫頭踮著腳，勉強才能看到下麵的人。

  “看到他旁邊堆著的沙堆沒有。”

  “……看到了。”她跳起，腳尖勾住牆麵的浮雕，用手撐在塔牆上。

  “仔細看。”

  聽他說的自己看，探出頭湊近瞧。

  “瞧見什麽沒？”

  “沒有啊？”

  “再仔細……欸呦，沒說要你掉下去。”桑葉拉著她後領提起來，索性抱起，讓她坐在上麵。一手摟著她護著，再從袋裏掏出一副目視儀器。

  “用這試試。”小丫頭拿過，抵在眼前，她終於發現了。

  “沙堆上麵閃閃的，竹葉哥哥身上也閃閃的！”

  “這就是‘岩星’，肉眼看不到，但這儀器采用了異蟲的瞳膜，就能看到。你再看看隔月林。”

  小丫頭領命，轉頭過去。

  “……”

  “看到什麽沒？”

  她點頭。

  “怎麽樣？”

  “我看到辰甲君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