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櫻島除火山區外，分外區域和內區域兩部分。外區域是最安全的地方，內區域由溫泉組成。

  溫泉區被機關改建，又被分成幾段水溫不同的環域。火山高處從上往下看能看到全部的景致，也能看到在水中悠閑泡澡的三個小點。

  “看什麽看！快幹活！”雲瑤往地上一杵硫磺梃，指揮他們。

  “竹葉，這算不算是給你提前熟悉一下今後的工作項目？”

  竹葉不回他，三人繼續埋頭苦幹，鏟除火山口的積灰。

  小丫頭在水下蹬水遊來遊去，雲霜安安靜靜坐著，臉上敷著火山泥麵膜。

  之前她也想敷，可實在是太燙了。

  “雲霜姐姐，你不覺得燙麽？”

  “習慣就好了。”她將麵膜洗下來，再坐在高一些的火山岩上，給自己身上敷泥。

  “能不能麻煩幫我身後抹一點。”

  小丫頭水下吐著泡泡，一路遊過去，出水麵，左右調整拉緊胸口的抹巾。

  “欸！箏箏！”突然餘光瞄見水麵偷往她們看的倒影，又一下子躲起來，看到個背影。

  雲霜回頭看，什麽都沒看到：“是誰？”

  “好像看到箏箏了，就是竹葉哥哥家的食鐵獸。”

  雲霜把火山泥平敷在葉巾上，讓她隻要貼在背上露出來的位置就可以了。

  “我去看看是不是箏箏。”

  “嗯，當心些。”

  小丫頭身子潛伏在水下，露出半個頭，悄悄淌水劃過去。

  果然是箏箏，背著她，捂著臉，光溜溜的全身熱得白裏通紅，粉紅粉紅。

  小丫頭不喊他，往它撲了水過去，把它嚇得嗷嗷叫一聲，驚恐回頭。

  “你在幹嘛呀！”她正要遊過去，食鐵獸反應強烈，沉下水“噌噌噌”又走了。

  “它好奇怪啊，好像我能吃了它一樣。”小丫頭回去，繼續吐泡泡遊水。

  雲霜將身上的泥洗去，泡得也差不多了，帶她去另一個地方轉轉。

  進入一座矮小的死火山，走上旋梯到頂端，圓柱形四壁開了許多小孔，她們走到最高處，鑽出去，放眼望去是一片遼闊的蔚藍天海，海麵的平靜一覽無餘。

  她們兩人並肩坐在上麵，溫暖的海風拂麵吹揚起臉頰邊的細發。

  “雲霜姐姐，蓮月島有什麽好玩的麽？”

  “蓮月島上麵什麽都沒有。”

  “沒有植生物和動生物麽？”

  “沒有。”

  小丫頭驚訝。

  “那你平常也像雲瑤姐姐要清理什麽麽？”

  “蓮月島隻是一座遺骸，不需要清理。”

  “那……就隻是坐著？”

  “坐著看海，聽海說話。”

  “……海會說什麽？”

  “天氣晴好，沒有任何狀況。我這樣說會不會很奇怪？”

  “不會，我大概能明白，蓬萊島主他也是這樣。”

  “你去過蓬萊島麽？”

  “沒有，是在海岸釣魚的時候，正好他在我旁邊，看上去就是能坐一整天不動的樣子。雖然是釣魚，但不完全是釣魚；看似在坐著發呆，但又留心海上動靜。”

  “蓬萊島主和師父是好友，經常一起坐著看海，確實是你說的這樣。不過他好勝心很強，也經常要約師父去切磋垂釣的技藝。”

  “釣魚也要切磋？”

  “這方麵雲瑤更懂一些，我對釣魚反倒是一竅不通，隻是在旁邊看著。”

  小丫頭回想之前釣魚的情景，一時技癢，很想試試。

  “你是不是……”雲霜怯怯開口，“一直都和菀葉哥哥在一起？”

  “不是，我經常在房間裏做作業，每天都有好多。”

  “那你是帶作業來了麽？”

  “沒有，導師說我可以回來再補。雲霜姐姐的師父會不會也安排很多作業的？”

  “沒有。”

  “連作業都沒有？”

  “……真要算的話，看海就是每日的作業了。”

  “沒有人，沒有生物，沒有作業，那會不會很無聊？”

  “有雲瑤，她會每日給我送信。”

  “送信？”

  她從花袋掏出一張空白花葉，放在手心中默念祈禱，花葉變成了一隻蝴蝶的樣子。攤開手，蝴蝶展翅而飛，落在旁邊小丫頭的麵前。

  她看看雲霜，將其打開，裏麵居然寫了字。這讓她想到了記錄朝中事情的那本小冊子。

  “這是哪裏有的？我也想要！”

  “很容易，買東西的時候老板也會附送。”雲霜取出一本她自己的筆記，翻開一頁，上麵繪製了這個種子的樣子。雲霜字跡清秀，畫圖也精致，一目了然。她驚覺，想起之前子衿齋的老板也送過她兩個，從袋中翻找，拿出來。

  “對，就是這個。蓮月島上麵沒有土，也不適合植生物生長，這些花葉還是雲瑤送給我的。”

  難以置信，蓮月島上連土都沒有，突然有些心疼她。

  “那等我種出來了，我也給雲霜姐姐送信好麽？我跟你說，之前菀葉哥哥和竹葉哥哥好像吵架了，雖然他們沒有表現出來，但我能感覺到，特別是竹葉哥哥，太明顯了。”

  “怎麽回事兒？”

  “大概是為了之前我和箏箏擅自跑到苦骨木林的事情，他們來找我們。然後哦……”小丫頭把心裏堵了許久的牢騷都說出來，有些話就是隻能在女生之間說。

  雲霜雖然沒有經曆過這些，但是她習慣了聽雲瑤抱怨這個那個，也習慣幫她解惑安撫。對小丫頭來說，和她談心可比菀葉隻會抱抱哄哄來得舒坦多了。

  “我感覺菀葉哥哥就是傻乎乎的一個人，竹葉哥哥更傻。”

  “之前聽雲瑤還說你誇他耿直幽默。”

  “但也太直了。如果我是雲瑤姐姐那樣的性子，我也要忍不住懟他們幾句才痛快。不過要是這樣，被導師知道我肯定會被罰抄更多的書。”

  雲霜淺淺笑一笑。

  “雲瑤姐姐是一直都很忙麽？”

  “嗯。”

  “你會偶爾過來幫她的忙麽？”

  “會啊，如果她叫我的話。”

  “我聽雲瑤姐姐說這裏的溫泉很出名，肯定會有很多人想來，但我怎麽一個都沒見到？”

  “他們都在裏麵。”

  “嗯？”

  “來這裏的人，無論是前輩還是晚輩，泡完都要到裏麵去幫忙。”

  “我們等一下也要去麽？”

  “沒關係。我們兩個還有箏箏都有特殊待遇。”

  小丫頭好奇，轉頭看身後的火山群。

  “是做什麽清理？會有危險的生物麽？”

  “聽說有一些調皮的小東西，每日都讓她頭疼。”

  小丫頭不明白：“那為什麽不把它們趕出去？”

  雲霜搖搖頭：“每一個生命有它存在的意義。還記得水下的魚人蜂麽？”

  “嗯。”

  “師父說，從前它們生活在一座島上。後來那座島嶼被人占領，它們被消滅、被驅趕，沒地方去才會被人安排在那裏生存，任其放逐自生自滅，存活不了就會滅絕。”

  “什麽是滅絕？”

  “就是永遠消失，隻能存在於傳說當中。”

  “如果本性是壞的，那也不要緊吧。”

  “本性好壞都是相對的，沒有絕對。我們也是生物鏈當中的一環，與它們沒有差別。就好比是魚人蜂，雖然我們看來是殘忍的，但在以前，他們所處的島嶼是最華美奇特的存在。師父說，島上有一種發光的軟體植形動生物，稱之為珊瑚鯢，就是依附它們存活。”

  “珊瑚鯢？我見到，雲瑤姐姐和竹葉哥哥一起看到了這個。”小丫頭眼神發光，嘴裏說不清楚，但異常激動。想到在海下的時候，驚鴻一瞥。

  “嗯。”雲霜在雲瑤那裏也知道了這件事，“生物之間相依相存，後來那座島嶼缺少了魚人蜂，珊瑚鯢也逐漸消亡，成為了一座黯淡荒島，聽說至今前輩們還在尋找恢複的辦法。”

  “那把魚人蜂重新遷移過去不好麽？”

  “島主已經去嚐試過，但它們完全不信任我們，也適應了那樣的環境，無法再改變。”

  小丫頭垂下眼，心有感觸。

  “你不用擔心，島主會控製好的。”

  “他也挺忙的，海上什麽都要他來管。”

  “有時候我也會幫忙哦。”雲霜語氣當中透露出榮譽感，“雖然隻是照顧幼崽這樣的小事，但也是我力所能及的。”

  “什麽幼崽？”

  “應月鯤的幼崽。你知道麽？原本這也已經滅絕，但後來在蓮月島下發現了一顆沉睡沒有孵化的鯤胎，師父立馬聯係了其他島主一起努力培育。”

  “現在呢？”

  “已經繁衍到第五代了。”

  “是雌雄同體的麽？”

  雲霜眼中閃著星光，掩嘴輕笑一下：“當然不是，大概是命不該絕吧。孕育出來的是隻母的，正好師父存了公鯤的一些精子，隻是嚐試了一下，沒想到成功了。”

  “什麽是……精子？”小丫頭眨巴眼睛，雲霜一時激動脫口而出，等要她解釋的時候意識卡了殼。

  小丫頭好奇，繼續追問她：“當時不是還說魚人蜂也是吃這個的？究竟是什麽？”

  “……聽師父說那時候魚人蜂還在那座島嶼之上，就是過去采集到的。”雲霜假裝沒聽到，故意扯開話題。

  她聽出了雲霜是故意不回答她，也識相不再追問。

  想了想，想到了其他：“之前飛來的是蓮月島的陀羅鳥麽？”

  “嗯。”

  “那麽雲瑤姐姐的坐騎是什麽？”

  “她現在還沒有，連她師父也一直都沒有。那已經是再上一輩的事情了。從前火櫻島居住著一種巨大的翳蜥，一但被召喚，它會從島上最大的火山口躍出，四周炸開星火，十分威風。後來聽她的師父說，因為一場浩劫犧牲了……”

  浩劫？

  “……不過蓮月島有’輪回‘的說法，隻要那個火山口重生，它就會再度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