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修)
作者:寫離聲      更新:2021-03-03 04:05      字數:3573
  二皇子和馮盎都是藺知柔見過的, 另一個少年卻是素未謀麵,那少年五官鮮明, 膚色雪白,身形高挑,蜂腰猿背, 穿一身鮮紅色袴褶, 足蹬銀緞靴,整個人濃墨重彩,很是出挑。

  不過與韓渡的精雕細琢不同,他的五官似乎都要比常人大一號,鑲在巴掌小臉上,頗有些不協調,但這種比例的失調卻不影響他的美貌,反倒增添了異域風情。

  韓渡微微覷了覷眼,不自覺地往前邁了一步, 用半邊身子擋住藺知柔, 側過臉小聲道:“那是令狐湛,蘭陵長公主的長子。”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是個壞胚, 你離他遠點,千萬別招惹他。”

  藺知柔聽到蘭陵長公主幾個字, 不由怔了怔, 這位長公主和她師父傳過緋聞, 雖然知道她年紀不小, 早就有了駙馬生了孩子,但是親眼看見她的兒子,藺知柔還是有種奇異的感覺。

  他話音剛落,二皇子一行人已經到了跟前。東宮和馮貴妃劍拔弩張,韓渡又是皇後嫡出,雖然比二皇子小了幾個月,但是見了他也不主動行禮,倒是二皇子仿佛忘了含元殿的過節,若無其事地對弟弟拱拱手:“三郎,腿傷好些了麽?”

  韓渡回了一禮:“有勞二兄惦記,不礙事。”

  二皇子頷首:“別落下腿疾就好。”

  藺知柔是平民,見了皇子自然要行禮,二皇子溫和道:“平身吧。”

  藺知柔謝了恩,站起身,垂手立著,二皇子細細端詳了她一會兒:“聽聞你是柳家十四郎的弟子?柳雲卿風華無雙,弟子果然也不同凡響。”

  他這話似乎是說者無心,但是蘭陵長公主和柳雲卿的傳聞整個京師誰人不知?他當著令狐湛的麵故意點破藺知柔的身份,簡直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可惜令狐湛完全沒有繼承他阿娘的心眼,被二皇子略一挑撥,立即漲紅了臉,哂笑一聲:“二殿下說得極是,若不是生得傾國傾城,又怎麽能入咱們三殿下的眼呢?”

  韓渡磨了磨後槽牙,藺知柔悄悄牽了牽他的衣袖,含元殿的事因為太子先下手為強把他揍得下不來床,皇帝才沒有追究,但這事還沒算過去。

  二皇子這時候挑事,顯然是在給他挖坑,這個道理藺知柔知道,韓渡也懂,然而忍氣吞聲向來不是他的強項,不過被藺知柔這麽一攔,他立即找回了理智,他倒是不怕挨罰,大不了被他阿耶、阿兄再打一頓,但是他為了藺七郎和兄長、表弟起爭端,卻是把他架在火上烤了。

  韓渡抿了抿唇,忽然一笑,仿佛和煦春風吹開一朵花,他半開玩笑似地打趣道:“你不也傾國傾城麽?也沒見你入我的眼,去去。”

  他又瞥了二皇子一眼:“不管師承何人,都是為了習六藝,知書禮,修德行,為社稷和萬民建功業,二兄你說是不是?再者七郎進了東宮,也算是太子殿下的人,倒是不必拘泥於師承了。”

  二皇子臉上閃過尷尬之色,隨即頷首:“三郎說得是。”

  說罷又對藺知柔道:“日後你不必拘禮,我們同在崇文館讀書,也算是同窗。”

  令狐湛噗嗤一聲笑出來。

  藺知柔卻是鎮定自若地行了個禮:“小民不敢僭越。”

  韓渡斜了令狐湛一眼:“十五郎覺著阿兄的話很可笑麽?”

  令狐湛雖然驕縱,畢竟不敢在嫡皇子麵前造次:“表兄說笑了,我隻是看見多了這許多同窗,心裏歡喜罷了。”

  幾人又隨便寒暄了幾句,藺知柔發現韓渡裝起大尾巴狼、打起機鋒來也是有模有樣,可見他並不是不會或者一味的魯直,不過是懶於應付而已。

  韓渡不經意地一瞥,發現藺七郎正用若有所思的目光打量他,立即眉飛色舞地綻開一個明媚的微笑。

  藺知柔立馬覺得自己真是想多了,心機深沉、智珠在握之類的東西實在和三殿下無關。

  不一會兒,新老館生都到齊了,學官讓他們按照新生、老生排成兩列,兩列各按齒序排好隊,然後行拜師禮,先拜孔子像,接著拜見館中學士與直學士。

  兼領館主和學士的太子少詹事韋鳴勉勵了館生們一番,接著令館生入座,親自為他們講第一堂課。

  崇文館的課程設置與國子監類似,都是與明經、進士科考試相適應的內容,不過相比之下,崇文館更側重史學,必須熟讀成誦並且吃透的就有《史記》、《漢書》、《後漢書》等。

  崇文館的學製沒有一定,不過一般不超過九年,像那些貴胄和高官子弟,若是入館讀了九年也無法被舉薦參加科舉省試,那讀下去恐怕也讀不出什麽花兒來,不如趁早走門蔭了。

  與國子監一樣,崇文館每一旬休息一日,前一日考試。

  大體上而言,崇文館的課程與國子監差別不大,每年館試通過的學生可以被舉薦參加科舉,不過崇文館地位尊崇,學士和直學士一般由高官擔任,地位比國子祭酒等學官高,同窗的身份地位也更尊崇,因而崇文館生的身份本身就象征著某種榮耀。

  韋鳴第一堂課講的是論語,他的思路清晰,反應敏捷,不過藺知柔畢竟是驚才絕豔的柳十四郎手把手教出來的,仔細聽了一遍,隻能說中規中矩,並沒有太多獨到見解。

  看韓渡的態度,韋鳴應當是太子的心腹,藺知柔幾次接觸下來,感覺此人端方正直,中正平和,是個腳踏實地的實幹家。

  但是這樣的人往往不知變通,機權不足,而儲位之爭往往爾虞我詐,需要審時度勢、謀算君心,韋鳴這樣的“老實人”估計是不夠瞧的。

  她轉年一想也就明白了,如果太子身邊盡是些老謀深算之人,那皇帝估計要寢食難安了。

  藺知柔不知不覺就有些走神,回過神來,不由無奈地歎了口氣,先前一門心思讀書舉試,身體雖然苦,但精神上卻不勞累,而如今她的命運綁在了東宮,就不得不多想想了。

  韋鳴講完經學課便離開了崇文館,午膳的時辰也到了。

  館生的午膳由東宮統一提供,時辰一到,便有宮人推著車到館前,然後將食盒分發給眾館生。

  為了顯示親民,不管你是皇子還是皇親國戚,夥食都和大家一般無二。

  用午膳的時候,韓渡把食案和藺知柔的並在一起,與她聯席同榻,然後揀她愛吃的往她食案上擺。

  韓渡看著粗枝大葉,其實在願意關心的事情上非常細致敏銳,他和藺知柔生活了一段時間,對她的口味比她自己還清楚。

  他知道藺知柔愛吃清淡少油的,比起甜食更愛鮮鹹的,尤其喜歡鹹中微帶點甜的,他還知道她不喜歡羊乳,但很喜歡牛乳做的點心。

  他這麽想著,不由自主地把自己食案上的一碟和了牛乳的蒸餅推過去:“這個不膩,你多吃些,還能長個子。”

  兩人肩並肩坐著,那麽近的距離,她發際細軟的絨毛看得一清二楚,一陣風拂過,它們晃了晃,韓渡就覺得心頭癢了癢。

  也不知道為什麽,藺七郎好像和他周圍的少年郎都不一樣,和那些騎馬放鷹的破孩子比,他看起來精致又剔透,像他阿耶宮裏那隻康國進貢的水晶杯。

  哪怕是大夏天,他也不會像其他少年那樣一身酸臭的汗味,哪怕出了薄汗,他聞起來也是香噴噴的。

  雖然知道藺七郎的心智十分皮實,但韓渡每次一靠近他,就會不由自主地放輕手腳,帶上一點嗬護的意思。

  也許是他生得太單薄羸弱,眉目又太娟秀的緣故吧,有時候對著他,韓渡會想起他的阿妹,不是那其他妃子生的妹妹們,而是那個還未來得及降世就隨母親一起夭折的小妹妹。

  雖然知道藺七郎是少年郎,但他偶爾一恍惚,就覺得若是他阿妹活下來,大約就像藺七郎這樣惹人喜歡吧。

  藺知柔見他不吃飯,盡發呆,狐疑地問道:“怎麽了?”

  韓渡回過神來,搖搖頭,自己也鬧不明白,為什麽會把他和阿妹想到一塊兒去。

  他定了定神,小聲說道:“方才上課時見你有些心神不寧,是不是第一日上學不習慣?你不必擔心,有我在呢,令狐湛那小子不敢如何。”

  話音未落,就見一個小宦官疾步走進堂中,對韓渡道:“啟稟三殿下,太子殿下讓您與他一起入宮覲見。”

  韓渡皺了皺眉:“非得今日去麽?”

  小宦官湊到他耳邊小聲說:“太子殿下說了,陛下遣人傳了口諭來,宣您入宮覲見呐。”

  阿兄那邊還能通融一下,他阿耶傳旨讓他進宮,那就真的沒轍了。

  小宦官又道:“我聽殿下話裏的意思,似乎是前幾日誰在陛下跟前嚼舌根,說您的腿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還往城門跑了一趟,卻不入宮定省……”

  韓渡冷笑,朝二皇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嚼舌根的除了他還能有誰,他掀了掀薄唇,輕聲道:“奇也怪哉,這雉雞怎麽生出隻鸚鵡來。”

  他轉頭對藺知柔道:“我要入宮一趟,盡快回來,若是那令狐家的小子為難你,你別與他言語頂撞,若是他欺人太甚,你便叫人去請韋學士,想來他們也不至於在東宮裏鬧事。”

  說罷,他叫來兩個小宦官,吩咐道:“你們就在藺小郎身邊伺候,見機行事,若有什麽事立即來向我通稟。

  兩人領了命,韓渡這才跟著那小宦官去了太子的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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