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一看就知道段熙元在擔心什麽，不免有些心酸，她除了剛到黃楊縣趙月娘生病那一陣子為難過之外，其他時候可真是沒吃過苦。

  於是便說：“我今日隻是出來買東西的，不想拿著這個，你拿著吧，看到什麽盡管買就是了，今天咱們把這個花完，不花完不準歇息。”

  南枝說這個自然是想讓段熙元感覺自在一些，跟她一樣，放鬆心情好好逛這西寧城，但段熙元卻隻覺得燙手。

  沉默半晌，段熙元才是無奈地問南枝：“……你知道十兩銀子能買多少東西嗎？”

  一家五口一年的吃喝拉撒用，要在一天花光，那得怎麽花啊？

  南枝哪兒管這個啊，蹦蹦跳跳就往前麵去了：“熙元哥哥，給我買個這個吧！”

  段熙元連忙追上去，這城裏人太多了，全是做生意跟運貨的，人擠人，一個不留神就能走丟。

  幸好南枝沒跑幾步就停在一個攤子前，攤子的主人便是個番邦人，膚色眼睛倒是跟中原人很像，不過皮膚略黑一些，想必是因為番邦人喜歡四處遊走居住，曬太陽曬多了的緣故。

  這番邦人賣的是牛肉幹跟牛肉粒，南枝自己也會做，放在鍋裏小火炕熟，水分沒了就成了肉幹，能夠保存很長時間。

  但是南枝瞧著這番邦人賣的牛肉幹居然有分全幹、半幹、半濕等各種程度，還有不加作料的、加孜然的、加胡椒的各種味道的。

  並無煙熏味道，聽番邦攤主自述，這是風幹的。

  番邦人做生意倒也熱情，並不因南枝這麽孤零零出來，身邊沒帶隨從侍女就看輕她，反而熱情邀請她嚐嚐：“這是我們那邊的口味，我們那裏人人都吃這個。”

  南枝就忍不住挑了一塊嚐了，嗯，比她做的鹹，味道重，想來沒有用炭火，因而就用了許多香料醃製，也是取的防腐的作用。

  牛肉幹緊實而不幹巴，得順著紋理撕著吃，因為沒有經過蒸煮熏製，這肉幹跟火腿一般還是透明紅色的，一條一條紋路清晰，肉質飽滿。

  南枝吃得津津有味，段熙元跟了上來，無奈地問番邦攤主：“這肉幹怎麽賣？”

  番邦跟中原不一樣，沒有耕牛不能吃的規矩，那邊專門有人養牛宰了吃肉的，所以邊境上牛肉的價格反而沒有中原那麽貴。

  番邦人道：“這種半幹的要一百五十文一斤，這種全幹的要三百文一斤，若是沒有現錢，用東西換也成，你們的茶葉、綢緞、瓷器都可以。”

  段熙元直接掏錢：“每樣來一斤，各式口味的都來一斤。”

  一邊說，一邊還顛了兩下手裏的錢袋子，沉甸甸的錢袋子打在手上，那叫一個顯眼。

  番邦攤主立馬就高興：“每樣都要一斤是吧，我這就給你們裝，再送你們一斤奶疙瘩。”

  南枝又好奇了：“奶疙瘩是什麽？”

  聞著似乎是酸奶的味兒，不過比酸奶酸多了。

  番邦攤主迎來這麽個大主顧，這十多樣牛肉幹一樣一斤，入賬得有近三兩銀子，這可不是個小錢啊。

  於是便熱情地邀請南枝試試，南枝剛吃了牛肉幹覺得甚是合心意，對這酸奶疙瘩也沒多想，一口直接咬了，結果一張臉頓時就皺成了一團。

  又酸，又硬，還有一股子奇怪的發酵味道，簡直……難以下咽！

  番邦攤主哈哈大笑，才跟南枝說這酸奶疙瘩要如何吃。

  一番交流之後，段熙元拎著綁成兩串的油紙包，心道：原先還以為這十兩銀子得花上好一陣子，照南枝這個花法，隻怕出不了半日。

  南枝這哪兒是買東西啊，這分明是進貨嘛

  這麽貴的肉幹，一買就是十幾斤！

  也不怕放壞了！

  段熙元剛想到這裏，忽然又想起來，若是別人買，或許還要考慮一下會不會放壞了，但是對南枝來說，根本不成問題好嗎。

  段熙元已經見識了許多次南枝那個神奇的背囊，東西放進去的時候什麽樣，拿出來的時候也一模一樣，吃到一半的肉包子，拿出來的時候還冒著熱氣兒，剛才咬下去的印子都還在慢慢回彈。

  這十幾斤肉幹放在背囊裏想什麽時候吃就什麽時候吃，隻怕都還不夠吃的，怎麽可能放壞。

  這西寧城也甚是好逛，有許許多多南枝沒見過的東西，兩人一路看一路買，十兩銀子都打不住。

  買了肉幹之後就是各式香料，孜然、胡椒、辣椒都比中原便宜許多，還有一些番邦的作物，隻要南枝感興趣的，那都是一盆一盆，一筐一筐地買。

  而且西寧城有個好處，南枝逛了一會兒就發現了——這裏沒人在乎別人。

  若是在黃楊縣城的時候，她買了一圈東西，少不得得去別的地方緩緩，才能再回來買，不然就會有人問她：“不是才買了那麽些嗎？怎麽又要買。”

  普通人家家裏，根本不用存那麽多東西。

  但是在西寧城就不一樣了，南枝這麽買東西根本不打眼。

  好多人都是千裏迢迢過來進貨的，就比如那肉幹，南枝一買十幾斤，也就是在散客當中顯得多罷了。

  真有那種從京城、從江南來的客商，一買都是幾百斤起的，拿半人高的大麻袋裝。

  而且無論生意大小，大家都是蹲在路邊，當場給錢當場交貨。

  段熙元剛開始還把錢袋看的死死的，生怕別人偷了，畢竟就算南枝有再多錢，他都不會浪費一分一毫。

  可誰知道才逛了兩個攤子，段熙元就看著人家隨手掏出幾百兩的銀票來，眼都不眨一下。

  兩人留心聽著，才知道原來這西寧城來往的客商多，從遠處來一次不方便，像是他們從黃楊縣來路上就要走上二十多天。

  即便有牛馬代步，那也是要十多天的，一來一回，加上進貨的時間，亦或是路上因為其他事兒耽擱了，那就得一個多月。

  而每年十一月到二月，冰雪封路，這四個月是肯定沒辦法行路的，剩下的八個月，也就夠走四五次的。

  所以大家來一次，都恨不得把看到的東西都給買下來，畢竟物以稀為貴，運到遠處，那這利潤可都是要翻上幾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