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族長把薑片都給用了，土灶上大瓦罐不停地熬製著放了薑片的野菜粗糧粥，連紅薯土豆也都切了小塊放進去。

  大家看到這一幕，又是不少人都哭了。

  每一次，每一次他們在活不下去的時候，老天又會他們一絲希望。

  若是先前大家沒有那麽團結，沒有攢下那麽多糧食，現在哪兒還會有這麽多吃食啊。

  凍了一夜，雨到現在還在下，沒有半點兒幹燥的地方，染上風寒是遲早的事。

  但現在有人幫忙救人，有人熬製薑粥，大家各司其職，都能活下去！

  薑粥一碗一碗地盛出來，喝了薑粥的人感覺到身上總算是有些熱乎勁兒了，也沒耽擱，立馬再去幫忙挖人、開路。

  一直等到中午時分，雨才終於停了。

  幸好西寧這地方日曬足，雨才停，太陽就出來了，掛在樹枝上、鋪在石頭上的衣服也逐漸幹了。

  南枝也趕緊拿出來食物跟段熙元分了吃了，剛才那薑粥不多，一人隻能份上一碗，他們就沒去跟別人搶了。

  再一個，段熙元如今覺得自己能兌換東西了，也就不肯再讓南枝吃那些個玩意兒了。

  下午太陽一出來，大家把搶救出來的東西都拿出來翻曬，好多人都挺沮喪的。

  比如攢了半個多月的黑餅子，都被水泡發了，捏都捏不起來了，更別說裏麵還混了多少泥沙。

  梁婆婆的泡菜壇子砸碎了兩個，也很是心疼，不過好在泡菜也醃製好了，拿去洗洗還能吃。

  下山的路一直堵著，軍差們上不來，大家也都下不去，竟然久違地迎來了休息。

  若不是看著還有不少受傷的人，跟幾具被大家挖出來的屍體，興許還有人為這一日歡喜。

  天氣太熱了，雖然隻死了半日，可也招來了一些蚊蠅，老族長看下山的路不是短時間能夠打通的，隻能讓人先把屍體給埋了。

  原本老族長管著的隻有兩個隊伍，但是這一場暴雨泥石流下來，半山腰上的十多個隊伍現在都聽老族長的指揮了。

  吃飯也是個大問題，雖然南枝他們隊伍裏攢了不少吃食，但是現在大家下不了山，沒有軍差送飯，也不能去先前的河裏抓魚，隻能想辦法往山上去。

  可但凡他們能夠看到的土地全都被衝刷下來的黃泥給掩蓋了，便是從前有些野菜或者野雞蛋什麽的，這都被埋進去了，肯定也是看不到的。

  南枝跟段熙元對視一眼，把雙兒交還給雙兒娘，悄悄離開了人群。

  兩人先去下山的路上看了看，果然被堵得嚴嚴實實的，隻能等這些泥濘幹了，從泥濘上麵爬過去。

  這一大片，從他們站著的地方往下看，都看不到頭，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幹。

  至於山上，也去不了，路都沒了，全是泥巴，隻能從泥巴當中露出來的樹冠看出泥土有多厚。

  既然出不去，那就隻能考慮讓東西進來了，南枝對段熙元道：“我們兌換一些獵物吧。”

  段熙元也同意，然後就伸手從懷裏掏出了頭發：“昨天晚上在鋪蓋上找到的，不多，你看能兌換什麽。”

  南枝：“……”

  現在她背囊裏已經有一小縷段熙元的頭發了，雖然葉晨陌跟她說了，根據葉晨陌那裏的科學研究表明，正常人一天也是要掉落二十到三十根頭發的，可這麽收集起來，還真的是挺滲人的。

  南枝總擔心段熙元會禿，而且還知道段熙元也對她有著同樣的擔心。

  南枝歎了口氣，把段熙元的頭發給收進了背囊裏，然後兌換了兩隻羊，兩隻野鹿，還有幾隻野雞。

  段熙元看著在泥濘裏撲騰的獵物們，很是滿意：“先兌換這些吧。”

  一天有這麽些東西，總不會餓死人的。

  隻是他們沒想到，還有人動作更快，等他倆放完獵物回去，發現已經有人打到了獵物——暴雨不僅襲擊了人類，還同樣襲擊了山裏的其他動物。

  他們抓到了一頭腳受傷的野鹿，就在離窯洞不遠的地方，抓到的時候野鹿基本已經斷氣了，看到人之後撲騰了兩下，就倒下不動了。

  等大家把野鹿從泥濘裏拔出來之後，野鹿就徹底咽氣了。

  南枝聽後心裏也放心一些，想來苦役當中還是有不少獵戶的，知道沒咽氣的獵物能吃，咽了氣的卻是半點兒不能碰的，不然，也不必這麽多人追著這一隻鹿跑，光看這泥流裏攜裹著多少死了的獵物呢。

  天氣熱，大家抓到這隻剛咽氣的野鹿，沒敢耽擱，立馬剝皮放血，也不拘是哪個隊伍的陶罐鹽巴，都給弄到一起來，鹿血加鹽煮了，弄了點菜幹做鹿血湯。

  鹿肉則是切成塊，穿在樹枝子上烤了，沒有香料，也隻放了鹽巴。

  還有因為烤起來太慢，切了薄片放在石板上半烤半炒的。

  好在有老族長先前分下去的吃食，大家這會兒還不餓，能夠等到熟了再吃，不然南枝還真擔心大家忍不住，還沒斷生就給搶了。

  除了野鹿之外，也陸續有人找到了其他的獵物，這泥濘人走不了，對動物來說也是異常艱難。

  隻不過人還會想辦法把堆積到半山坡的泥給掀了往山下扔，動物卻是不會的，所以時常都能看到有動物困在泥濘之中，大家就拿木頭墊著爬過去，想辦法把獵物給拔出來。

  短期內吃食是不用太過擔心的，但麻煩的還是住。

  這太陽西斜了，他們下不去，山下的軍差也沒上來，他們這幾百人好像被人遺忘在了這個山坡上。

  老族長不時讓人下山去看看，看看泥巴是否幹了，能不能想辦法下山，可惜都不行。

  今天是下不去山了，可今天晚上怎麽住？

  窯洞塌了三個，剩下的也未必安全，這半山坡的平台就這麽大，原本就是一麵崖子，一麵路的，路被堵住了，崖子下麵更是根本沒法下。

  即便是能夠直接睡在這半山腰，可今晚會不會下雨？昨天已經淋了一整夜雨，不少人都是靠著薑湯才勉強抵禦住的，但也有不少人鼻子喉嚨都不舒服，聲音裏帶著甕氣。

  這要是再淋上一晚，還能有活路嗎？

  隨著太陽逐漸下沉，大家的心情也越發地下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