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酸橘做的叫花雞……趙監工猶豫了，拒絕的話就沒辦法那麽堅定地說出來了。

  老族長又把那壇子泡菜給推到趙監工麵前，陪笑道：“至於這個就更是了，都是用的山裏的野菜做的，放了山葵，略有些辣，但是佐餐的時候放上一點，酸辣可口，十分開胃。”

  其實老族長不用說，光是把壇子上倒扣的碗一掀開，泡菜那股又酸又香的味道就出來了，趙監工還沒說話就先下意識地咽了口口水。

  這還說什麽？這還怎麽拒絕？

  趙監工心中天人交戰片刻，終究是收下了，這回說話又跟先前不同了，態度上自然許多，也親近許多：“唉，我這真是不好意思……實在是家裏那位需要這個。”

  老族長笑道：“軍爺這話說的，我也是過來人，隻是……”

  老族長說到這裏，有些黯然：“隻是從前的一大家子人，如今隻剩下我一個孤寡老頭子了。”

  趙監工聽了也是默然，他有家有室，有妻有子，更知太平安定的重要。

  趙監工伸手拍了拍老族長：“老叔，你放心，別的我不敢保證，隻要你們還在我手裏一天，我就保證你們活一天！”

  老族長熱淚湧出，連忙要給趙監工跪下磕頭，趙監工都喊他老叔了，自然不會再受這個理，當下就起身把老族長扶起來：“老叔不用這樣，老叔對我如何我心裏有數，往後我們便是一處的，你們在我手底下做事，我保著你們。”

  “哎，哎，好！多謝軍爺了！”老族長再三感謝，不敢逾矩，但終究是跟趙監工的身份更親近了一些。

  這點兒親近或許現在不顯著什麽，但隻要關鍵時刻趙監工略微提醒那麽一兩句，又或者鬆鬆手，他們的日子就好過多了。

  趙監工心裏也是歡喜的，西寧這地方靠近邊塞，常年飽受馬匪、戰亂之苦，說起來也算是一座大城，可遠不如京城和江南繁華。

  想要弄點兒好東西，真是不容易。

  趙監工聞著這泡菜的酸味，還有那兩個用黃泥跟荷葉包裹著的整雞，仿佛已經看到了妻子歡喜的笑容。

  趙監工心裏高興，非要給老族長錢，不要錢的話，東西也行，老族長推辭不了，於是便跟趙監工開口，問趙監工能不能晚上留兩把鐵器給他們挖窯洞。

  趙監工心裏是有些猶豫的，畢竟鐵器是管製物品，若是被有歹心的人拿來做其他用處，那就麻煩了。

  但是剛剛才拿了人家這麽多東西，趙監工也不好拒絕，隻說道：“晚上是不行的，所有鐵器都要點檢入庫。”

  老族長汗顏，連忙道：“沒事沒事，我也就是問問，我們也不想讓軍爺為難，那便不要了……”

  “別急啊”，趙監工沉吟片刻後道，“晚上不行，但是白日裏我允許你們帶兩把鐵器去挖窯洞，不過收工時東西必須拿回來，可能做到？”

  “能！能！絕對不會讓軍爺為難的！”老族長聽到這個不知道有多高興。

  他們的窯洞是挖的差不多了，但是他們還能用這個跟別的隊伍、新的隊伍交換啊。

  而且也需要一個由頭，讓他們能夠拿出鐵器來挖窯洞，不然同來的人也會懷疑為何他們這兩隊的窯洞挖的這麽快。

  老族長不要東西，要的就是把水略微攪渾一點，隱藏他們的不同之處。

  老族長跟趙監工成功做了交易，趙監工拿到了東西，都沒等下個三日，直接當天晚上又回家了。

  東西拿給妻子，妻子含著糖，笑中帶淚的模樣可真是美極了。

  孩子們也歡呼雀躍，知道娘親懷孕了，都不肯多吃糖，想留著給娘親吃，弄得趙監工一個大男人眼淚都要來了。

  麵對這樣懂事的孩子和賢惠的妻子，趙監工大手一揮：“今晚我們吃雞！我跟你們說，這雞你們肯定從未吃過，裏頭加了青橘的！”

  孩子們不太清楚青橘是什麽，隻是聽說今天晚上要吃雞，便很高興。

  但趙監工的妻子可是知道的，原本一粒麥芽糖入口，甜蜜蜜的滋味已經讓她心情舒坦了許多，這一聽到青橘做的雞肉？忽然滿嘴都泌出唾液來。

  “這青橘酸澀不能吃，怎麽能跟雞肉一起做呢？”趙監工的妻子不明白。

  其實趙監工自己也沒吃過，不過想來老族長給他的總不至於是不好的東西，便道：“今天我們來嚐嚐就知道了。”

  裹著荷葉的雞肉上鍋蒸了，蒸的時候就能聞到屬於青橘的酸酸的味道，等蒸好了一家人分著吃了，剛入口隻覺得怪異非常。

  跟以往吃過的燒雞、鹵雞、燉雞完全不一樣，裏麵有青橘和山葵、花椒，吃起來又酸又麻又辣，兩個小的當場被辣哭，拿著肉舍不得放下，可卻也怎麽都不敢再吃一口。

  兩個大的也是麵色古怪，硬著頭皮吃的。

  趙監工自己覺得還好，畢竟他在西寧已經數年了，或許很少吃青橘，但是山葵跟花椒卻是吃的，這味道他能接受，並且還隱隱覺得加了青橘的雞肉似乎更好吃了，有種特別的酸爽感。

  但最讓人意外的是，趙監工的妻子竟然非常喜歡這個味道。

  她都好幾天沒有好好吃飯了，聞著飯菜的味道就吃不下去，人都瘦了一圈了。

  可一吃了這青橘醃製的雞肉，竟然胃口打開，就著雞肉吃了兩碗飯，而且吃起來的速度那叫一個風卷殘雲。

  等半隻雞都下肚了，趙監工的妻子才回過神來，捂著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吃了這麽多飯菜。

  一家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半天沒說話。

  趙監工的妻子心裏懊惱極了，這大大小小四個孩子呢，還有當家的都沒吃，她怎麽一個人就吃了半隻了？

  “大丫二丫、大虎小虎，你們吃啊。”趙監工的妻子趕忙勸慰孩子們。

  可孩子們卻齊刷刷搖頭：“娘，我們實在是吃不慣這個味道，您要是喜歡，您就自己吃吧。”

  趙監工此時也是哭笑不得，他原本隻覺得這東西新鮮，對老族長的話聽一半信一半，誰知道自家媳婦還真的這麽愛吃這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