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山的人大多都是老人跟不太能幹活的孩子，也有婦人，最少的就是青壯。

  畢竟青壯是幹活的主力，哪個隊伍裏的青壯都是留下挖土方的，其他人幹雜活。

  但是也有青壯多的隊伍，一整隊都是的那種，聽著倒是厲害，但其實也不好過。

  因為無論隊伍人員構成如何，一個隊伍一日的工作量都在一百五十到一百六十個土方之間，飯食也是如此，無論隊伍多少人，早晚各一桶粥，早上黑餅子跟紅薯土豆約半筐，晚上沒有幹糧，但是會多半桶煮菜，蘿卜白菜冬瓜等各種。

  遇到逢年過節，亦或是有什麽喜事，諸如邊境打了勝仗之類的，或許還會有一二加餐，但也是極少的。

  所以這麽看來，五十個青壯分一桶粥半筐幹糧，那是壓根不可能吃飽的，甚至比南枝段熙元他們這一隊更慘。

  所以像這樣青壯多的隊伍裏也會安排人出來草原上、河裏、山裏尋吃食。

  不過做這些活兒的終究還是老弱病殘幼的多，南枝跟段熙元往山裏走了一圈，總算沒有太過失望。

  大約是因為他們修建城牆的這一段是新開墾的，這附近的山林以前沒什麽人來，因而還能有些吃食剩下。

  若是在那些個已經建了不少年份，年年都修建的城牆附近幹活的，隻怕是連草根都不會剩下一根來。

  這會兒南枝跟段熙元還能看到有些被遺漏的野果，或是新長出來的野菜。

  昨天晚上他們隊裏就有人說在住的山坡旁邊采到野菜了，看來野菜在這地方也不算稀奇。

  果然，走了一路，還能看到有婦人帶著孩子背著籮筐摘野菜，籮筐裏都有半筐了。

  那婦人牽著個七八歲的孩童，見到南枝跟段熙元看她的籮筐，立刻謹慎地轉過身去，雖不敢露出多凶悍的模樣來，可神情裏也滿是戒備。

  段熙元跟南枝沒說什麽，轉向了另一邊，那婦人跟孩子一直盯著他們走出去老遠，才有重新蹲下去摘野菜了。

  時下正是五月份，野菜還算是能入口，等到五月下旬或者六月，天氣漸漸熱起來，隻怕這野菜就太老不能入口了。

  南枝這麽想，段熙元倒不這麽覺得：“餓起來連草根樹皮都吃，何況是野菜，隻要能入口，能飽肚子，你看他們吃不吃。”

  南枝這冷不丁的又被段熙元教訓了，隻能提醒自己，一般勞苦百姓的日子可沒她那麽好過，千萬不要把這樣的習性表露給外人了。

  待南枝跟段熙元終於選定一處地方，段熙元又拔下一根頭發來：“你看看這能換什麽，難吃無所謂，盡量換多點兒的。”

  段熙元如今也很寶貴自己的頭發，今日沒有落發了，硬拔的話還是要珍惜些。

  南枝一言難盡地看著段熙元第三次遞給她頭發，她現在都在背囊裏專門弄了塊兒地方放段熙元的頭發。

  南枝想了想說：“要不還弄紅薯吧？這個最頂餓。”

  段熙元搖頭：“不行，你弄來的紅薯個頭都差不多大小，尋常人便是種紅薯都種不出來這麽個頭均等還這般大的紅薯，這個不行。”

  段熙元認為還是應該謹慎：“選咱們在這裏看到的，剛才那婦人籮筐裏有四五種野菜，我看到有野蔥、野莧菜，還有馬蘭頭跟東風菜，這個能兌換嗎？”

  這裏頭的隻有蔥跟莧菜是南枝親手種過，能夠以一星幣價格兌換的，當下她便說：“能兌換野蔥跟野莧菜。”

  說著就問段熙元：“兌哪個？”

  她還得遵循自己先前說下的幌子，一根頭發隻能兌換一樣東西。

  段熙元便問：“哪個多？”

  南枝比劃道：“野蔥大概這麽一叢，約莫大人拳頭半握這麽一把。”

  “野莧菜是一顆，比先前那婦人籮筐裏的大上一些，跟咱們吃飯的飯盆差不多大。”

  尋常野莧菜若是長大這麽大，多半已經不能吃，或者隻能掐頂芽吃了，但是南枝能兌換出來的就是都能吃的。

  段熙元思索片刻便決定兌換野莧菜了：“這個多，兌換這個。”

  說著，手摸上頭，有些猶豫，這一顆莧菜便是比尋常的大上許多也還是不夠五十人吃的，要再拔些頭發兌換多一些嗎？

  以前他倒不覺得自己的頭發有多珍貴，甚至還覺得天氣熱了頭發悶得慌，可現在知道頭發能兌換東西了，就忽然有些舍不得了，覺得自己的每一根頭發都有用。

  半天還是決定不再拔頭發了，把那顆野莧菜掖進自己腰間，對南枝說：“既然來了，就順便弄些吃食回去吧，別人挖得，我們也挖得。”

  南枝點點頭，她方才看那婦人跟小孩都能挖出半籮筐來，她跟段熙元自然也能。

  當下兩人就四處找了起來，又發現了各類野菜七八種，還有些野果子，酸棗，野莓子、桑葚之類的。

  段熙元挑熟了的桑葚摘了一捧給南枝吃，南枝弄了些水出來衝洗了一下，然後嚐了嚐。

  熟透了的桑葚酸中帶甜，還算是能入口，不過南枝不愛吃這個味道，加上看到桑葚會染色，就更是不肯了。

  段熙元隻能自己吃了，這東西他們不好帶回去，帶回去也不頂肚子，尤其酸唧唧的，怕吃完之後更加餓了。

  段熙元吃起桑葚來就沒有南枝那麽講究了，衝也不衝，挑著熟的，一擼一根枝子，然後一手捧著往嘴裏一塞，弄得牙齒舌頭嘴唇都是烏紫色的。

  連手上都是，他見南枝分外緊張，頓時玩心大起，還拿手去抹南枝的臉，嚇得南枝吱哇亂叫。

  現在正好是將近午時，兩人在林子裏四處搜尋，一邊玩一邊找野菜野果，一個時辰下來，竟也有不小的收獲。

  段熙元的外衣都脫了下來，係起來變成了包袱，裝了半包袱的野菜，足有二三十斤。

  這些野菜拿回去水煮，一人能吃上半斤呢，雖說不如米麵跟肉食飽腹，但是時下的普通百姓原本就是吃菜多吃肉少，不吃肉也不算什麽。

  他們返回溝渠那邊的時候碰巧還碰到了剛才那個挖野菜的婦人，此時她的籮筐已經是滿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