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沒有細說，因為她也不知道燕兒會不會逃出來。

  但是燕兒娘總是要活下去的，南枝言盡於此，把中級金瘡藥膏拿出來給燕兒娘。

  “嬸子，這個藥膏有奇效，你試試……”

  話沒說完，藥膏卻被段熙元劈手奪走。

  南枝訝然抬頭：“熙元哥哥？”

  段熙元臉上有些不自在，咳了一下說道：“我們幫嬸子塗上。”

  南枝小臉一皺，立刻明白段熙元什麽意思——藥膏可以給人用，但是不能留在別人手裏。

  南枝臉上紅了，趕緊說道：“對，嬸子，我們幫你擦藥，你忍著些疼。”

  燕兒娘隻顧著抓著南枝的手，反反複複問她燕兒的事，南枝跟段熙元說幫她擦藥，她都沒聽進去。

  南枝想要騰出手來，卻掙脫不了燕兒娘，越是掙脫，燕兒娘越是激動：“我的燕兒一定會逃出來的對不對？燕兒那麽聰明，那麽謹慎，她一定會逃出來的！”

  “對不對！你說啊！枝枝，我的燕兒一定會逃出來的！”

  燕兒娘終於哭了出來，撕心裂肺地哭喊著，南枝連忙安慰：“是的，嬸子，你得活著，你活著，燕兒姐姐知道她娘還在等她，肯定會回來的！”

  南枝一邊安慰著燕兒娘，一邊為難地看向段熙元，段熙元遞了個“繼續”的眼神給她，然後低頭撕開燕兒娘膝蓋下的褲子。

  其實褲子已經爛了，馬匪的鞭子可不是普通玩意兒，都是用牛筋製成的，浸了油，泡了水，一鞭子下來要人命的都有。

  段熙元剛才挨了幾鞭子，對這個可是深有感觸。

  不過想必燕兒娘年紀大了，馬匪倒是沒有在她身上多費力氣，隨手一鞭子抽倒了，就再也沒管她了。

  現在燕兒娘小腿上隻有一道鞭子卷出來的傷口，血肉模糊。

  連見慣了這些慘事的段熙元都有些不忍直視。

  他微微側了側身子，擋住了南枝的目光，然後低頭給燕兒娘上藥。

  這藥膏一入手，段熙元就能感覺到跟先前的藥膏不同。

  他小心翼翼地用竹片取出來一點，塗抹到葉子上，然後再用按著葉子給燕兒娘上藥。

  藥膏的作用肯定非常明顯，因為哭得人事不知的燕兒娘，在藥膏糊上腿的時候，也忍不住渾身抽搐了一下。

  幸好南枝一直扶著燕兒娘安慰她，連忙用整個人的力量把燕兒娘按住，才沒讓燕兒娘一腳把段熙元給踹翻。

  段熙元上好藥，頗有些不高興：“不識好人心！”

  南枝鬆開燕兒娘，又安慰段熙元：“肯定是很疼燕兒娘才會這樣的，熙元哥哥你別生氣，我們去找下一個吧。”

  段熙元哼了一聲，看也不看燕兒娘，牽著南枝就走了。

  燕兒娘這會兒才體會過來剛才南枝跟段熙元是在幫她上藥，傷口最初狠疼了一下，但是現在卻感覺到絲絲冰涼，緩解了疼痛。

  天黑，燕兒娘也看不清自己的傷口到底怎麽樣了，不過既然知道是藥，燕兒娘還是終於想起來要道謝了。

  “多謝你們了，謝謝……我一定會等到我燕兒回來的！”

  南枝被段熙元牽著，在黑暗裏摸索著借著月光尋找傷患。

  段熙元心裏也是不明白了，他什麽時候開始，居然會做這種救人的事了？

  連當初他跟南枝做交易都是，根本不是為了南枝能救他，就是為了死了還能有個人記得幫他收屍而已。

  是因為實在找不到別人，別人也不會聽他這麽一個半大少年的話，這才找上了“有關係”的南枝。

  誰知道如今居然會配合南枝做這些他從前想都沒想過的事。

  找到了一對夫妻，段熙元這次沒讓已經崩潰的夫妻囉嗦太多，隻問他們：“等死還是想活？”

  那對夫妻臉上的眼淚還沒幹，腦子裏一片空白，段熙元不耐煩地問了一遍：“問你們呢！想死還是想活？”

  “……活、想活。”

  半天了，那對夫妻中的男人才扶著自己的妻子，下意識地說了這一句。

  段熙元聽到回答了，脾氣才算是好一點。

  “想活就上藥，這個！”段熙元挖出一坨藥，遞給那男人，“夠你們兩個人用了。”

  剛才段熙元幫燕兒娘上藥的時候就感受到了，這藥膏十分好推開。

  南枝也跟他說了，這藥膏比她之前散出去的那些好上十倍不止。

  她自己做的藥膏，經過了係統優化，但還是比係統裏一千星幣的那種稍微次一點。

  效果很好，但是見效要慢多了，味道色澤什麽的也不如初級金瘡藥。

  然後初級金瘡藥價格又隻是中級的十分之一，南枝覺得這麽說應該差不多。

  所以段熙元也不願意給太多別人，隻拿著小竹片，找到一個人就把藥膏挖出一坨來放在樹葉上，把樹葉給別人。

  就這樣找了十來個人之後，兩人終於有些累了。

  剛才馬匪衝進來，官差們抵禦馬匪，基本都被殺光了。

  而六百多個犯人跟罪民，死的死，跑的跑，都分散開了。

  這會兒天都是黑的，近處的還能靠著月光看個大概，遠處的根本就看不清。

  有幾次段熙元帶著南枝找過去，結果找到的是屍體。

  雖然南枝並沒有表現出害怕的神色來，但是段熙元還是覺得不爽——他不想讓南枝看到這些。

  隻不過因為把南枝單獨留在一旁也不安全，他才不得不帶著南枝一個一個地翻找。

  這會兒兩人累了，段熙元就跟南枝商量：“先歇一會兒吧。”

  南枝看了看四周，指向了一輛馬車——馬匹已經被馬匪搶走了，車裏的東西也沒了，隻留下因為目標太大被放棄的空馬車。

  段熙元牽著南枝往馬車旁邊去，到了近前才看到，馬車也被砍得千瘡百孔，棚子塌了一角，窗戶直接被抽下去掉到地上了。

  糊的布帛也撕破了很多。

  不過即便是這樣，也還是比露天席地要好。

  段熙元把南枝抱上馬車，然後自己也跟著爬上來。

  這還是他們這麽多天第一次不是坐在地上、石頭上，而是坐在高高的馬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