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虛弱簡直都快溢出來了。

  段熙元走在他身旁，都忍不住懷疑這男人隨時都會倒下。

  搖搖晃晃的身姿，有氣無力的步伐，讓男人漸漸落到了隊伍的最後麵，跟自己所在的小隊都拉開了一段不小的距離。

  “喂！”段熙元冷冷開口。

  男人動都沒動，連一個眼神都沒有。

  他隻是直直地盯著腳下的土地，木然地走著。

  段熙元知道這是男人已經到了極限的樣子了，因為他自己走累了的時候也是這樣。

  連抬頭看一眼看不到盡頭的路的力氣都沒有。

  仿佛看一眼都會讓人瞬間絕望到再也邁不動下一步。

  段熙元伸手拍了拍男人弱不禁風的身子，拍在胳膊上，都另男人往另一邊倒去……幸好搖搖晃晃，男人終究還是站穩了。

  男人臉都沒換方向，隻眼神虛無地往段熙元這邊掃了一眼，用以證明他看到了段熙元。

  段熙元掏出竹筒，拔開塞子，把竹筒放在男人麵前晃了一圈。

  濃鬱的藥材味兒終於讓男人稍稍打起了精神，舍得扭過臉來看段熙元了。

  段熙元自己也還是個半大的少年，但是說話帶著一股老氣橫秋：“跟你做個交易，做不做？”

  片刻之後，段熙元心滿意足地回來了，手裏抱著一團東西。

  南枝好奇地問他：“你讓他用什麽換了？”

  段熙元把東西抖開給她看：“衣服，他就帶了幾件衣服，值錢的東西都跟別人換吃的了，一個窮書生，隻有衣服跟書了。”

  南枝抓住關鍵詞：“隻有衣服跟書……用衣服換了藥？”

  “是啊”，段熙元對這衣服還是挺滿意的，順手就往自己身上套了，“他舍不得他的書，說書就是他的命，要是書沒了，他也就不活了。”

  南枝心道，不活了這話剛才他就說過一遍了。

  段熙元穿上了書生的衣裳，略有點長，不過也還能穿。

  原本是到書生膝蓋位置的，現在快到段熙元腳踝了，也不妨礙什麽。

  袖子長了倒是要挽起來，段熙元三下兩下就給揪了個結巴，把袖子擼到了手肘的地方。

  他進大牢之後就沒有什麽正常的衣服了，出來這幾天穿的都是牢裏發的衣裳。

  也不知道在他之前被多少人，又被什麽人穿過多少回了。

  上麵永遠帶著一股風沙都吹不掉的餿味兒。

  他又隻有這麽一件，連換下來洗都不能，這幾天別說南枝了，就連段熙元自己都快聞不下去了。

  現在有了書生的外衫，段熙元總算是可以把裏麵那套囚服給換下來了。

  段熙元有些興奮：“等一會兒中午休息的時候我就去把裏麵的衣服給洗了。”

  南枝想說其實沒必要洗了……洗了也還是會臭的。

  這種衣服應該是被無數個犯人穿過了並且從來沒有機會去洗的。

  頂多就是放風的時候淋點兒雨罷了。

  那些汙漬跟臭氣都已經浸透到衣服裏麵了，根本洗不掉。

  南枝係統裏其實有很多東西可以兌換，雖然她還沒有做過男裝，一件沒有特殊功能的男裝需要500-3000星幣，從最普通的麻衣到綾羅綢緞，樣式也逐漸豐富跟美觀。

  以南枝現在數以千萬計的星幣來說，兌換一套衣服簡直是太輕而易舉了。

  然而，以南枝現在跟六百個人同吃同睡，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眼皮子底下，連吃個饅頭都要躲起來跟段熙元互相放哨的狀況，穿上這一套衣服又太難太難了。

  畢竟她不可能從包袱裏掏出一套男裝給段熙元，然後說巧了麽不是，她剛好帶了男裝，男裝剛好合段熙元的身。

  所以她隻能忍著，看著段熙元歡天喜地地準備去清洗那套她都看不下去的囚服。

  南枝心裏悄悄地跟葉晨陌吐槽著這衣服，但其實也很高興。

  好奇怪哦，她給了段熙元那麽多吃的，可段熙元的心情隻有一次比一次重的。

  但是眼下拿了一件衣服，卻高興成這樣。

  南枝不禁有些小小的羞愧，她怎麽沒早點發現段熙元喜歡衣服啊？

  南枝把自己的想法跟葉晨陌說了，葉晨陌差點兒笑噴了。

  “枝枝啊枝枝，他不是因為喜歡衣服勝過食物，他是覺得他跟書生之間是公平的交換，跟你之間卻是債欠得越來越多。”

  段熙元出現在直播間之後，大家已經太了解這個傲嬌的臭崽的性格了。

  不過臭崽這回聽南枝崽崽的話拿著藥膏去跟書生兌換東西，能這麽高興，隻怕是連他自己也沒發現吧——在他心裏，已經不知不覺地把南枝跟他視為一體了。

  雖然欠南枝的好像越來越多，常常讓臭崽睡夢中驚醒。

  可好像臭崽也習慣了跟南枝一起，聽南枝的話，南枝讓他想辦法把藥膏換給書生，他一點兒都沒覺得有問題。

  拿到衣服了也是滿心興奮：“我們的衣服！”

  葉晨陌也不去提醒兩個崽崽，雖然服苦役的路上很艱辛，但是感覺更好玩了。

  就是可惜了，臭崽還不知道南枝崽崽的本事，南枝崽崽有很多東西都還不能給臭崽展示。

  讓臭崽白白的嚐了很多苦頭。

  不過考慮臭崽的脾氣這麽差，剛開始還對南枝那麽凶，直播間的粉絲們都表示，嗯，小虐怡情，還可以。

  跟書生換完衣服後，段熙元一直興奮得不行，走路的時候手都要摸索著那件外衫。

  要不是知道事情原委，南枝都快懷疑段熙元是不是對人家書生有什麽想法了。

  這模樣簡直有點可怕好嗎！

  南枝決定不能讓段熙元保持這種癡狂狀態，她得給段熙元找點兒事兒做。

  於是南枝再次拉了拉段熙元的袖子——這次是書生的外衫的袖子。

  手感比段熙元之前那件囚服好多了，之前那件，南枝拉袖子經常都是用兩根手指悄悄地捏住一小塊——也就指腹那麽大的麵積，再多就不行了。

  心理上過不去。

  但是現在換了書生的外衫就好很多了，南枝大大方方地用小手揪住了書生外衫的袖子。

  “怎麽了？”

  段熙元正興奮著呢，頭一次說話帶了點兒少年氣的跳脫很笑意。

  然後下一瞬，他看清了南枝拿在手裏的東西，頓時就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