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對葉晨陌說：“他明知道我不吃那個餅子的，如果我們一起去排隊，兩塊都是他的。但是他沒有要我去。”

  南枝雖然年紀小，但是對是非對錯人心黑白倒是看的很明白：“他知道我身上有吃的，會覺得我看不起他，我嬌氣，但他從沒動過要搶的心思。”

  “哪怕是這白得的黑餅子，明明我隻要去排隊就會有，他也沒有要求我去，他沒有想要利用我。”

  南枝把自己心裏的想法都跟葉晨陌說了。

  葉晨陌呆愣愣地張著嘴巴，半天沒說話。

  南枝是看不到葉晨陌的，沒聽到她的回應，不由得有些好奇，連喊了兩聲：“仙女姐姐？仙女姐姐！”

  “我在……”葉晨陌有些汗顏，又有些欣慰，“崽崽你說得對，那就按你的決定，你跟段熙元作伴吧。”

  南枝點點頭，又補充道：“當然了，如果他不好的話，我也不會繼續跟他作伴的。”

  這點上南枝還是很有原則的。

  段熙元回來的時候見到她一個人靠在樹後麵，臉色變來變去的，很是捉摸不透。

  段熙元手裏端著一碗熱水，這次他小心翼翼地護著，上麵沒有落入灰塵什麽的。

  他知道南枝是帶了幹糧的，雖然在他看來，那包袱裏就算全是幹糧也不夠這一路吃的。

  但既然南枝不吃黑餅子，他也不會多管閑事。

  就是這水肯定是不喝不行的。

  剛才他拿的是南枝的碗，這回端回來也是給南枝的。

  但他就是不說，隻把碗放在一旁，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偏又不知道從哪兒找了兩片幹淨的大樹葉，嚴嚴實實地蓋在碗口上。

  段熙元咬著黑餅子起身走了之後，南枝才後知後覺地醒悟過來這碗水是段熙元為她拿的。

  段熙元離開了沒多久就回來了，臉上有些不愉快。

  南枝坐了好一會兒，悄悄地吃了一把神奇的大豆，疲勞頓消。

  雖說之前這大豆主要是給驢子和牛馬吃的，但是眼下南枝覺得吃起來口味也不錯。

  尤其是吃完之後能夠讓人迅速消解疲勞，恢複力氣。

  南枝這會兒早就精神奕奕了，見段熙元垂頭喪氣地回來，自然是主動發問。

  “熙元哥哥，你怎麽了？”

  她不知道段熙元剛才去做什麽了。

  為了讓段熙元少問她的事兒，她也幾乎不問段熙元的事兒。

  段熙元懨懨地看了她一眼，心裏有些煩躁。

  他剛才晃了一圈，發現有些早有準備的人連被褥草席都準備了。

  這荒郊野外的，雖然西川這地方濕氣不重，但是直接在地上睡一晚上肯定也是不行的。

  他看到之後就想去找一些幹草或者能夠做鋪蓋的東西。

  隻可惜現在是四月份，萬物都在蓬勃生長，但距離他想要的幹草狀態還差的遠了。

  即便有去年剩下來的，也早被其他人撿走了。

  段熙元自己是不在乎這些的，什麽樣的地方他都能睡。

  但是現在帶上了一個衛南枝，由不得他不在乎。

  他倒是不想在乎，但是看著那麽小小一個的人臉都憋紅了，就為了把他從官差的腳下拖走，他就覺得很煩躁。

  是，煩躁。

  他不需要南枝幫他。

  因為如果南枝幫了他，他就沒辦法無視南枝。

  欠人情的感覺並不好。

  段熙元不知道該怎麽還，他隻是在這種情況下看到南枝坐在髒兮兮的沙土地上時，心裏冒出一個想法。

  他覺得南枝應該坐在墊子上的。

  所以打完水的他明明應該坐下來休息，吃完那塊黑餅子，好好睡上一覺，等著明天天不亮就起床繼續趕路的。

  可他還是不自覺地站起來了，去找幹草。

  比這種莫名其妙的舉動更讓人難受的是，他沒找到。

  倔強的少年緊咬著牙齒，稚嫩的臉頰帶著一股不和諧的狠厲。

  他帶著氣在南枝旁邊坐下來，沒有打算回答南枝的話。

  反倒是南枝問了他一句：“我們今天就這樣休息嗎？”

  段熙元聞言，心裏莫名有些堵，堵到後來就是一股氣：“不然呢？你還想住大宅子，睡軟床嗎？”

  又發火了……

  南枝看著凶巴巴的段熙元，有些撓頭，還是說了：“我以為你可能還要去做什麽事……既然沒有，那我們早點休息吧。”

  說著，南枝從包袱裏掏出了一塊毯子。

  段熙元的目光一下子就直了。

  南枝帶了毯子！

  段熙元不敢置信地看著南枝，南枝毫無察覺地叫他：“晚上這麽睡地上可不行，會著涼的。”

  然後把毯子的一邊遞給段熙元：“我帶了一塊毯子，可以鋪在地上，稍微好一些。”

  然後又說：“被褥我就沒帶了，我拿不動，不過我帶了幾件衣服，我們可以把衣服裹在身上……”

  南枝一邊鋪毯子，一邊絮絮叨叨。

  等她鋪好了自己這半邊，發現段熙元居然還愣在原地一點兒都沒動，就催他：“你快點鋪好啊，不累嗎？早點休息啊。”

  段熙元拿著這似皮非皮，似棉非棉的毯子，心裏的感覺更沒法說了。

  他以前是不喜歡欠人情。

  但也從沒有像現在這樣覺得自己毫無用處過……

  段熙元默默鋪好自己這半邊，抱著胳膊合眼躺下了。

  南枝還在從包袱裏往外掏衣服：“哎，你怎麽就這麽睡下了，你要蓋哪一個啊？這個棉襖行不行？是我最大的衣服了，不過還是蓋不全……”

  段熙元比南枝可高多了。

  南枝決定把棉襖給他從胸口以下的地方蓋上，上麵再加一件衣服。

  段熙元閉著眼睛，南枝給他披上棉衣，他也沒動。

  直到南枝也蓋著衣服睡著了，段熙元才又重新睜開了眼睛。

  黑夜裏，少年的一雙眼睛亮得嚇人。

  他的肩膀微微抖動著，似乎在忍受著什麽。

  他看了看不遠處還在大聲吃東西喝酒的官差們，還有身旁每棵樹下橫七豎八睡著的人們。

  他們都很累了，早就胡亂睡成了一團，有些已經在夜幕之中打起了鼾。

  段熙元看了半天，直看得眼睛發澀，有種流淚的衝動，才又重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