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看南枝，黃楊縣城裏可都沒有比得過南枝的小姑娘。

  好些坐在馬車上的夫人心裏便暗自思忖，普通人家能養出這麽華貴端莊的小姑娘嗎？

  若不是普通人家，為何出行不帶下人伺候？

  想來想去，莫不是黃楊縣城來了什麽新的富貴人家，故意讓這小姑娘下車引得別人注意？

  畢竟，今日的賞花宴名義是賞花，可是各家夫人都是帶著自家的小姐少爺來的，這個年頭，想給孩子尋個知根知底投緣的人，可不就得在宴會上多瞧瞧嘛。

  大家都卯足了勁兒拾掇的，當然也要爭個豔讓自家孩子的風采讓別人看到。

  畢竟大虞朝民風開放，沒有什麽男女七歲不同席的規矩，無論男女，一律可以讀書，可以入朝為官，隻不過女官的職位總是少很多罷了。

  大家看到南枝獨自走在路上，明明如此亮眼，可偏又披著鬥篷，讓風采若隱若現，引得不少人都在打探：“這是誰家的小姐？才到黃楊縣城來的嗎？”

  “看著年歲不大，莫不是從前都藏著沒帶出來？”

  “有可能啊，畢竟今兒是縣令夫人的宴會，怕是衝著縣令家的三公子，還有那個常跟三公子一起出入的朱小公子來的吧？”

  大家都忍不住看著這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拎著個小竹籃，隻覺得分外生動。

  家裏有小公子的，都在打聽南枝是哪家的，若是家世相當，隻怕少不得要先打好關係。

  而家裏有同齡小姑娘的，都有些不快——今兒誰不是鄭重打扮過來的，憑什麽就叫她搶了風頭？

  隻是，這會兒讓她們下去，也學著南枝一樣走在外麵，她們卻又不敢。

  畢竟人比人，那叫一個氣死人。

  直到看到南枝乖乖地轉去了後門，大家的心思才又變了。

  有小公子的人家，高些的歎氣：“可惜了，原來家世不好。”

  家世一般的卻在思忖：“我們倒是可以爭上一爭。”

  而有小姑娘的人家卻都紛紛高興起來：“幸好幸好，原來這小姑娘空有容貌，卻無家世，想來這樣的人家自然也不會知書達理，今日過來側門這邊，不過是想展露展露容貌罷了。”

  南枝自是不知道還有這麽多人暗戳戳地揣測她，她原本就隻是順路從小米家走過來，就是先到的側門，然後才能繞去後門。

  今兒後門上有好幾個婆子丫鬟輪班值守接引，南枝過去的時候，正好遇到上次那位談雲雲姑娘送完客人去內院回來。

  一見南枝，談雲雲臉色就不好。

  南枝無辜，這也不是我選的啊。

  但凡你要是早一點，晚一點，那都不必見到我了。

  談雲雲忍氣吞聲地帶著南枝往裏走：“衛姑娘，這邊請——”

  好歹這陣子府裏的教導讓她知道不能當著別人的麵露出不滿來，隻能先憋著一口氣離開這裏。

  等到了無人的廊下，談雲雲便忍不住了，直接警告南枝：“今兒府裏有不少貴人，原本不是你這種鄉下野丫頭來的地方，夫人心善，我卻是不許你丟了府裏的臉的！”

  南枝：“？”

  談雲雲說道：“一會兒你隻許坐在角落裏，不許往前去，不許湊到貴人麵前去叨擾了貴人，你可知道？”

  南枝：“……好吧，知道。”

  談雲雲見她答應的這麽爽快，心裏越發不放心，警告道：“我可是會時時盯著你的！要是讓我發現你跑到夫人麵前去賣笑，看我怎麽收拾你！”

  南枝：“……雲雲姑娘，賣笑這兩個字說得也太難聽了吧。”

  談雲雲輕蔑地冷哼一聲：“不然呢，你以為你憑著什麽哄夫人開心的？”

  南枝正要說話，葉晨陌忍不住了，大聲嚷嚷：“賣笑怎麽了？我們南枝笑起來就是可愛！誰像你一樣，小小年紀拉著個老姑婆的臉！”

  葉晨陌這氣勢洶洶的話讓南枝“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談雲雲氣得跳腳：“你不要臉！”

  她才說南枝賣笑，南枝竟然就當著她的麵笑出來了！

  還有沒有廉恥了！

  南枝也無奈啊，她本來不想笑的，可是仙女姐姐非要說話逗她，她能怎麽辦。

  不過葉晨陌這一打岔，南枝的氣也消了，她提醒談雲雲：“快些帶路吧，今日還有許多客人呢。”

  談雲雲一個驚醒，這倒是，今日來了那麽多公子少爺的，她可不要把時間浪費在衛南枝身上。

  說著，當真把衛南枝帶到了一個角落，這個角落倒是不少人，隻不過看穿著打扮的樣子，都是窮苦之人。

  談雲雲撂下一句：“你就隻配跟這樣打秋風的人坐在一起！哼！”

  在她看來，南枝就是仗著自己長了個好樣貌，對著江夫人賣笑，哄著江夫人對她好的。

  南枝皺了皺眉，她倒是不怕談雲雲說她的壞話，畢竟她知道自己清清白白，身有底氣。

  可坐在這角落裏的人聽到談雲雲這句話，原本就有些格格不入的神色，更加顯得窘迫。

  南枝旁邊是個抱著兩歲孫兒的老婆婆，滿是皺紋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了羞怯的神情來。

  這裏位置小，卻滿滿當當坐了二三十人。

  南枝過來的時候已經沒有位置了，可老婆婆還是把孫兒抱進懷裏，又跟另一邊的一個年輕媳婦模樣的人擠了擠，硬是擠出了一個位置給南枝。

  南枝拎起裙角，大大方方落座，對著老婆婆和年輕媳婦一笑：“多謝婆婆跟這位姨姨。”

  南枝聲音脆甜，一點兒都不發怵，加上容貌可愛，神色坦然，老婆婆跟年輕媳婦都鬆了口氣。

  年輕媳婦羞怯地笑道：“我們剛才還怕你不肯坐呢。”

  畢竟南枝的穿著打扮一看就不是跟他們一類人的樣子，他們心裏也忐忑不安。

  南枝好奇問道：“你們都是江家的親戚嗎？”

  方才談雲雲說打秋風，這打秋風怎麽也得是遠親或者族人。

  老婆婆跟年輕媳婦臉上都有些訕訕的：“祖上是有些親近關係……”

  可無論多親近的關係，過了幾代人，早就淡散了。

  他們之所以厚著臉皮過來，無非是因為家中貧困，日子過不下去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