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月娘努力地重複著，以前她說這話，大多是因為不想讓小南枝擔心害怕。

  但是今天她是真的覺得好多了，至少能睜開眼，能夠說話。

  不像之前，睜眼要用盡所有力氣，用力過度就會突然昏厥。

  今天的她感覺睜眼看到小南枝，雖然還是很累很疲憊，但是她覺得她能夠堅持下來。

  還有就是說話，以前一句話說不完就要咳嗽，一咳就停不下來，但是現在，雖然還是想咳，但是她能忍住了，至少說完一句話再別過臉去咳嗽。

  她努力想證明自己是真的感覺好多了，可小南枝已經笑開來了：“娘，我相信，因為這個藥是仙女姐姐賜給我們的，一定會治好娘的病的。”

  趙月娘微微笑了一下，並不把小南枝的話放在心上，覺得小南枝是著急她的病所以才說胡話。

  這世上哪兒有神仙啊，要是真有神仙，怎麽會不保佑她的夫君平安歸來，不為那麽多無辜犧牲的將士沉冤昭雪？

  趙月娘輕輕搖了搖頭，並不相信，小南枝此時激動過後，也知道自己說岔了。

  見娘親不信，她也不再辯駁，隻捧著藥碗喂趙月娘：“娘，您喝藥，多喝藥身體就會好的。”

  趙月娘低頭喝藥，喝完了才無奈說道：“枝枝，玉佩換了多少錢？你跟小北還有錢吃飯嗎？”

  都給她抓了好幾次藥了，錢應該早就沒了吧？

  小南枝低下頭，低聲道：“玉佩我沒有拿去換錢……”

  “啊？”趙月娘十分意外。

  小南枝小聲道：“那玉佩是爹留給我們的唯一的東西，小北晚上要摸著玉佩才能睡著，我不想賣掉玉佩，我想留下給小北做個念想……”

  小南枝的眼淚落下來，打濕了臉上的帕子，趙月娘心裏亦是難受得緊。

  她何嚐是不知道那玉佩是她夫君唯一留下來的東西？

  她一路死死咬牙藏下來的玉佩，若不是實在無能為力，她也舍不得賣掉的。

  可是，不賣的話，那這段時間兩個孩子吃什麽？

  趙月娘問起來，小南枝說：“剛開始家裏還有一點糧，我跟小北省著吃，小桃也把她家的糧食都拿來了。”

  “後來我們還去抓魚，小桃會抓魚，抓了很多很多。”

  “我去城裏做了丫鬟，一天有十文錢工錢，還跟著山上的李婆婆李爺爺學認藥，做藥膏……”

  “後院裏挖出了好多紅薯，還撿到了野雞蛋，山上也有野果子……”

  小南枝惴惴地說著，一邊說，一邊打量著趙月娘的神色。

  娘親是頂頂聰明的人，她的話真的能過關嗎？

  然而，趙月娘大病初醒，腦子本就沒有平常靈光，在聽到衛南枝去城裏做丫鬟的時候，心中更是隻有愧疚自責懊悔……

  趙月娘眼淚湧出，她緊緊抱著小南枝，哭得傷心：“是娘沒用，苦了你了。”

  小南枝用力搖頭：“娘，不苦，我遇到了很多很好的人，做工的那一家廚娘叫巧娘，悄悄給我吃的，還借錢給我，我在城裏幹活回不來，她還讓我住她家。”

  “李爺爺跟李婆婆人也很好，幫著我收拾了壞人，對了，官府的人清點完曹大夫家裏的錢財之後，還會還我們錢！”

  “今天也是，小北交到了新朋友，狗蛋奶奶還給我們白菜！”

  小南枝開心地說著這段時間的生活，她真的覺得一點兒都不苦。

  有這麽多好的事情發生，而且，光是能夠跟娘說話，她就很高興很高興了。

  趙月娘喝完藥，人甚至已經能夠坐起來了，雖然還很虛弱，但是也能聽完小南枝說的話。

  小南枝嘰裏呱啦地說了一通，還是趙月娘問起小北跟小桃，她才想起來那兩個還被她關在門外呢！

  小南枝“哎喲”一聲，連忙出去打開門。

  一看，那倆娃都蹲在地上玩起了抓石子了。

  見到門打開，兩人齊刷刷抬頭。

  “姐姐！”

  “枝枝！”

  衛南枝朝他們倆招手：“小北快來，娘醒了，桃桃，我娘說她要謝謝你。”

  小桃趕忙站起來，把髒兮兮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有點緊張：“謝我做什麽？”

  衛南枝把他們倆拉進來，小北早已經衝進趙月娘的房間裏，撲在趙月娘懷裏大哭起來了。

  “娘，你醒了，娘你別死，你別不要小北……”

  小北哭得鼻涕眼淚一大把，把趙月娘都給弄得想哭了。

  趙月娘仔細把小北臉上的塵土擦幹淨，柔聲問他：“小北聽姐姐的話了嗎？”

  小北猛點頭：“聽了，小北最聽話了，姐姐還誇我，還給我獎勵了！”

  趙月娘不知道這獎勵是什麽，以為是小孩子之間的什麽小玩意兒，並未在意。

  聽小北說能吃飽飯，還吃了包子跟荷葉雞，趙月娘才心中有些疑惑，但是想著方才枝枝一口氣說了好多好心人，趙月娘估摸著應該是這些好心人救濟的吧？

  想到這裏，趙月娘便看向門口的小桃。

  小桃倚在門邊，好奇地往屋裏看，她沒見過幾次趙月娘，大多數時候趙月娘還都是在房間裏躺著，昏迷著的，甚少見她坐起來說話。

  這會兒趙月娘對她微笑，向她道謝，小桃隻覺得手足無措，不知道往哪兒放才好。

  “不謝，不謝哩，我跟枝枝小北是好朋友，不用謝的。”小桃大聲道。

  趙月娘笑起來，目光之中滿是溫柔：“好孩子。”

  到底隻是三個月中的第一天，趙月娘撐著說了這麽一會兒話，還是累了。

  小南枝趕緊把灶上溫著的紅薯粥端了過來，想了想，不夠，又葉晨陌把剩下的200星幣兌換了一個包子，跟三個雞蛋。

  趙月娘喝了半碗紅薯粥，吃了一個雞蛋蒸出來的雞蛋羹。

  包子倒是沒吃，給小北了。

  一來吃不下，二來小北這孩子好像對她手裏的包子格外渴求，本來還跟她膩歪著，結果一見包子，眼裏全是包子了。

  趙月娘便不肯再吃，將包子遞給小北了。

  半碗粥，一個雞蛋，已經是她的極限了，吃多了衛南枝也擔心她餓久了腸胃受不了，便沒有再勉強。

  不過即便是這樣，衛南枝已經很高興了。

  因為小桃說：“枝枝，你娘能吃飯了，人吃得下飯就說明病要好了。”

  衛南枝用力點頭：“嗯！我娘一定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