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婆子一直把孫香如跟衛南枝送到縣學的學堂，盯著她們進去了，才轉身回孫家。

  孫香如趾高氣昂地把書袋跟食盒都甩給了衛南枝，大搖大擺地進去。

  她們今天耽擱了一些時間，進學堂的時候先生已經來了。

  孫香如沒能找到機會跟錢玲兒和李芳圓炫耀，隻能叮囑衛南枝在外麵等著，她先進去聽先生講課。

  衛南枝點點頭，孫香如見衛南枝還算聽話，也沒多留意，趕緊進了課堂。

  縣學的女學課堂有裏間跟外間，裏間像是個涼棚，四周都是大開的窗子，能夠看到課堂裏的情況。

  外間則是環繞裏間的一間大屋子，好些人都有帶著丫鬟跟婆子過來。

  丫鬟婆子們就坐在外間靠後的位置，不出聲，候著便可，在這裏倒是也能聽見先生講學。

  衛南枝找了個角落坐下，旁邊有兩個正在說話的小丫鬟，一個上下打量了一下衛南枝，問她：“你是孫家的丫鬟？”

  衛南枝點點頭，那丫鬟臉上便帶著三分不屑四分同情：“那你可慘了，孫小姐可不是好相處的。”

  不過話雖這麽說，到底還是跟旁邊的小丫鬟挪了挪屁股，給衛南枝讓出了一個位置。

  衛南枝小心翼翼地坐下了，看著前麵女學裏的十七八個女學生的背影，也聽見女學先生在講課。

  她以前在府裏也是跟姐妹們一起上課的，不過衛府是專門請的先生上門，倒是不用出門來。

  聽著久違的講學，衛南枝心裏有點羨慕，但眼下她還不能坐在這裏聽。

  不過才坐了一會兒，衛南枝便往外看去，旁邊的小丫鬟瞥見了，主動問她：“你是要去茶房還是茅房？”

  “茶……茅房吧。”衛南枝想了一下，答道。

  那小丫頭手一指：“茶房在左邊，茅房在後麵，從這邊出去就可。”

  衛南枝看了一眼在裏間課堂的孫香如，悄悄溜了。

  她要想辦法出去，她得去縣衙，裏正伯伯他們還在那裏幫她狀告曹大夫跟曹金氏呢。

  衛南枝出了課堂，就想找出去的門，但她是第一次來這地方，稀裏糊塗的轉了半天都沒找見。

  穿過一道垂花門，竟然還聽到了男子的聲音，吵吵嚷嚷的，一群人。

  衛南枝嚇了一跳，隔著樹叢看過去，看到好多男學生在那邊嬉笑玩鬧，才知道自己不小心闖到男學這邊來了，連忙就要往後退。

  結果狼狽之下，也沒瞧見後麵有人，又撞上了人。

  “對不起對不起……”衛南枝連忙轉過頭來賠禮道歉。

  一抬頭，愣住了：“是你？”

  江奕初看著自己嶄新的鞋子上被踩出來的腳印，眼裏也有一絲疑惑：“是你？你怎麽在這兒？”

  衛南枝說：“我是陪著孫家小姐來縣學上學的。”

  江奕初明白了：“女學在那邊。”

  衛南枝臉一紅：“我知道……”

  她就是從女學溜出來找出去的路的，隻不過迷路了。

  可這副樣子落在江奕初眼裏，那就很有些耐人尋味了。

  江奕初抬眼看向花叢的另一邊，似是明了，語氣有些板正：“你來男學這邊做什麽？”

  衛南枝臉都漲紅了，揮著小手解釋：“我沒想來男學，我是想出去，但走錯了，找不見路了……”

  她苦著小臉，覺得自己這樣怕不是要被當成偷看男學生的登徒子了。

  幸好江奕初雖疑惑，卻並沒有語出質疑，反倒是給她指了路：“你要出去嗎？縣學前門在那邊，不過平日隻有上學跟下學的時候才會開，白日裏是關起來的。”

  “啊？那怎麽辦？我有要緊事得出去……”衛南枝一時有些緊張，生怕自己出不去。

  江奕初頓了頓道：“縣學還有後門，供下人奴仆進出。”

  衛南枝聽到“下人奴仆”一詞時，小臉上閃過一絲黯然。

  是啊，她怎麽忘了，府裏主子跟下人進出也不是同一個門，下人隻有跟隨主子的時候才能走正門，若是下人自己出去辦事，便隻能走角門跟後門了。

  她現在，不再是衛家的嫡小姐，而是一個卑微的小丫鬟了。

  但她還是很快收拾好心情，謝過江奕初：“多謝小公子。”

  江奕初嗯了一聲，並沒有什麽特別的舉動。

  不過，在衛南枝轉身離去的時候，又在她身後補了一句：“以後還是小心些，莫要來男學這邊，免得惹人生疑。”

  衛南枝腳下一個趔趄，知道江奕初這還是對她的話存疑，心裏又尷尬又羞愧，頭也不敢回，連忙跑掉了。

  江奕初一直看著衛南枝離開男學的範疇，才回過身往學堂走去。

  那邊，正跟同學一起蹴鞠的朱允承一腳把球踢過來：“奕初你今天怎麽來的這樣遲！我們都打過一輪了！”

  江奕初身子一偏，躲過那個要撞上他的蹴鞠球，說：“沒什麽，今天一早就有人來敲鼓告狀。”

  旁邊的男學生立馬跑過來搶走了球。

  朱允承見江奕初今天不想玩蹴鞠，也停了下來，下場，順手從伴讀手裏拿過汗巾子，一邊擦汗一邊問他：“怎麽回事？”

  敲鼓告狀可是大事兒，得是冤情才能擊鼓鳴冤，不然正常的流程該是先交給典吏，然後主簿，最後縣令的。

  這敲鼓的話，縣太爺就得親自出來審了。

  為了防止擊鼓鳴冤被亂用，這擊鼓之後，無論案情如何，先要將原告打上三十大板，然後才審案子。

  這樣便能夠保證肯擊鼓的人，一定是真有冤情的，而不是隨意鬧著玩兒的。

  江奕初說：“正是因為這樣，我爹以為有大案子，連忙當庭審理，結果……“

  江奕初的臉上有些一言難盡，朱允承好奇道：“結果什麽？”

  江奕初小老頭似的歎了口氣：“結果是幾個偏遠村子裏來的村民，不知道擊鼓鳴冤是什麽，拿著狀子就敲鼓了。”

  朱允承忍不住道：“那豈不是要白挨三十板子了？”

  “正是”，江奕初說道，“但麻煩的還不止這一樁，他們說是替別人來遞狀子了，原告還沒來。”

  啊？朱允承傻眼了，這不是鬧著玩兒呢嗎？

  藐視公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