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淤泥而不染
作者:吳下阿蒙      更新:2021-03-02 05:51      字數:3755
  翌日,天還有些黑,安仲揚就收拾整齊去宮裏了。昨天動靜有些大,今天恰巧又是大朝會,估計朝堂上會提到安瀾月與郝然雲大鬧楚館的事。

  半路上遇到國師府的馬車,兩邊隻是遙遙相望,就錯開了繼續前進。

  安仲揚捏著手裏細小的竹筒,拔掉塞子拿出裏麵的紙條。

  “你我二人都太明顯,不適宜經常碰麵,若有消息,可讓雲兒和瀾月碰麵代為轉達。”

  簡短的一句話,安仲揚看完輕笑一聲。怕是家裏的那位有意見了吧?從自己來到都城,偶爾碰到那位裴遷,都是人後衝自己挑眉毛瞪眼睛的,人前一副不認識的樣子。一開始不認識還覺得奇怪,後來一查就明白了。

  不過也好,兩人見麵的危險性大了一些。畢竟兩個人的交集,有心人還是能查到的。七年的邊城生活,終有些痕跡。還好當時隨前國師學習時鮮為人知,所以才能瞞一下。現在萬一被人看到,很容易聯想,也不好解釋。不像兩個小兒女,反正也是人盡皆知了,沒什麽好避諱的。

  將手裏的紙條碾碎,路過水溝的時候連著竹筒一起丟掉。安仲揚就坐在車廂內眯起眼睛。

  在宮門前,一大隊的馬車停在路邊,官員們都站在宮門前等待。國師到的時候,人已經到了很多了。安仲揚也已在一邊等候著。兩人對視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若無其事的站在人群中等待。

  片刻,宮門大開。兩位宮人提著燈籠,走在前麵為眾官員掌燈。此時,天光微微有些擦亮。

  進入勤政殿,官員們各自站到自己所在的位置,等待國主到來。

  “國主到!”一個女官朗聲報唱。

  “參見國主陛下,請國主陛下安。”群臣彎身,向上首的國主行禮。

  “諸卿請起。”國主伸手虛扶。

  上首的國主,不知是不是有什麽高興的事,平時麵無表情的臉上,有些笑意。

  國主如今已五十六歲,一張臉卻保養的很好,看起來如同四十幾歲的貴婦一般。

  可能是因為皓月國大多數的女子,身具月之力,衰老的都比別人慢一些。就是精力,也比別人強一些。國主即使已五十六歲,卻仍不服老,傲然挺立在朝政之中。朝堂下的三位皇女,與國主長相隱約有些相似,皇室的優良血統下,各有各的風采。

  “謝國主!”底下群臣們,行禮完畢便起身。

  皓月國的國禮沒有其他四國複雜,大臣與國主之間也平等許多。所以在之後的幾代國主,才迫不及待的更想收攏權柄,已增皇室之威。

  “丞相,今日可有什麽議題?”國主的好心情仍然延續著。

  “稟國主,之前關於前線的軍費問題,昨日裏各部門已經商議完畢,具體詳細的過程和結果,臣已匯總到了折子裏,待國主查閱審批。”

  “恩,拿上來吧。”國主諸□□微笑的嘴角淡了下去。

  國主的權威在皓月國總是難有施展,總是各部商議完畢,再上交國主審閱。國主可以提問,可以檢查,就是難以獨斷專行。

  這幾年,國主致力於簡拔人才,塞到各部之中,收效甚微。這些大臣大部分忠於的還是皓月國,而不是她這個皓月國的國主!

  諸□□看著手中的折子,微微冷笑。即使丞相暗中向自己投誠,這皓月國龐大的官員群體,任然按自己的方式在處理所有事物。即使自己故意默認諸多皇女為奪嫡而四處拉攏群臣,這些人也少有站隊的。也不知道這是國主的悲哀,還是國主的幸運。

  抓著折子的手不自覺的用力,憑什麽其他幾國的國主都是獨斷專行,權威輻射全國。唯有自己,兢兢業業卻是寸步難行。連想安插一些自己人,都需要通過各部門的考試。怕若換一個能力一般的國主,底下這些人,都能架空了國主的權利了!

  “國主,可是有什麽問題嗎?”底下的丞相見國主遲遲沒有動靜,遲疑的出聲問道。

  “無礙,朕隻是多看一下是否軍方各部都有安排到位。待朕拿回去再細看看,明日再與你批複。”國主放下折子,放在桌上。

  “是,國主”丞相躬身退下。

  一個禦史出列,向國主一禮道:“臣有事要奏。”

  “準。”

  “昨日,臣聽聞都城內發生了一起慘案!臣參一品大將軍安仲揚,縱女行凶!公器私用!隻因走失了一個憐人,就讓都城護城府兵,無故查封了楚館!

  並將楚館內的憐人連同老板,一並帶走了,還搬走了所有賬冊!此舉性質極為惡劣,請國主嚴懲大將軍安仲揚,並釋放我國無辜百姓!”

  “臣也聽聞此事。據說,是安將軍的獨女安瀾月,看上了那楚館的憐人秦欽!欲強納他,可惜秦欽與國師府的郝然雲小姐,情投意合,於是他便連夜逃走了。

  誰想到,安瀾月喪心病狂,居然因此牽連楚館。楚館是私人財產,受我國國法保護。安瀾月此舉,嚴重毀壞了我皓月國的形象!而安將軍不加以訓誡,反而任由其女胡來,應當嚴懲!”

  “請國主嚴懲!”又有幾個臣子站出來附和。一旁聽政的大皇女微微有些緊張,二皇女、三皇女不動聲色,觀察著朝上眾人的神態。

  “哦?還有此事?安將軍,諸位所說,是否屬實啊?”國主皺了皺眉。安仲揚是她力排眾議簡□□的最高軍官,看著諸多官員的樣子,任然是看安仲揚不順眼,可他要是出問題不是打自己的臉嗎?

  說起來,安仲揚的軍功並沒有水分,隻是,朝上諸臣,本能的排斥這種國主的直接任命而已。所以安仲揚即使已經到都城三年,交好的人還是隻有軍中原來一起並肩作戰的袍澤。就連其他一些軍營,都對安仲揚有些看法。這也是為什麽,即使回京幾年,安仲揚與國師也刻意保持距離的原因。

  國師一脈,是朝上諸多要保持現有製度大臣的領頭羊。國師府傳承與皇室一樣悠久,並且地位超然。若是讓人知道將軍府與國師府有所關係,怕是要懷疑國師府的立場了。

  “國主,小女雖然任性,但從不做傷天害理殘害百姓之事。封了楚館,自然有封它的道理。國主,百姓隻知道我府兵抓了人,卻不知是何原因。

  所以臣建議,在衛所門口立一個告示欄。隻要我護城府兵抓了人,或者有重要通知,就可貼在告示欄上,向百姓公告。如此一來,百姓知我官府辦的實事,便不會再私下議論。此舉也能樹立官府的權威,望國主恩準!”

  “將軍不懂民事,還是不要擅自妄論了吧?古人雲: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百姓隻需要知道官府的決定,並執行就行了。將軍還是說說為何要封了楚館吧?”

  一個吏部的官員站出來駁斥,滿臉的不屑一顧。安仲揚知道他,典型的老學究,老頑固朱明。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是指聖人做不到,而非不希望做到。“可”是容易,“不可”是指行易知難,並非能或不能。”安仲揚冷哼一聲。這個觀點,其實還是以前與前國師大人曾經討論過。此時拿出來說,倒是正好堵這些人的嘴。

  “沒想到將軍大人還能有此高論,真是佩服佩服!臣以為,將軍此言甚妙啊!”一位中年的官吏笑眯眯的搖頭晃腦,站出來行禮。

  安仲揚連忙回禮。一旁的國師,想起了母親當年教導這句話的場景,不由莞爾一笑。

  高坐的國主眼尖的看到國師發笑,不由得問:“不知國師發笑,是為何啊?對安將軍提議有何看法啊?”

  “國主,我隻是想起當年母親的教誨。母親當年也是如是說的,所以臣憶起往昔,覺得有人與母親想法一致,甚是欣慰所以發笑。有所失儀,還請國主見諒。”郝然舟抱拳行禮。

  “哦,原來如此。朕也認為,這個主意不錯,也不需要費多少功夫,就按安將軍說的辦吧。安將軍,此事就交給你去辦吧。其他縣,可參照辦理。”

  這隻是一件小事,能讓治下的百姓知禮守禮,還能提高官府的權威,國主也不覺得有什麽壞處。

  “遵旨。”

  “說到現在,將軍大人也沒有說明為何縱容安瀾月封了楚館,又抓了人!還請將軍,給大家一個解釋。”剛剛斥責安仲揚的吏部官員朱明,又梗著脖子站出來問。被安仲揚這種武夫辯駁的無言以對,小老兒氣的臉色發紅。

  “朱大人,事關軍事機密,恕我無可奉告!其中緣由,我自然會單獨向國主說明。”安仲揚淡然的回複,順便向國主表忠心。

  果然,上首的國主嘴角勾了起來,是個忠於自己的好臣子!

  “放肆,難道這大殿上的群臣,還會出賣軍機不成!難道隻有你才是我皓月國的忠臣嗎?”老學究氣急敗壞,覺得自己被侮辱了!

  “朱大人,您嚴重了!隻是萬一透露出去,不知我是找你呢?還是找誰呢?”安仲揚一步不退的回答。

  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安仲揚這副神情,分明是在說:你,你們這些大臣裏,就是有人靠不住!我就是不相信你們!你能奈我何?

  大殿裏眾多大臣紛紛交頭接耳,對著安仲揚指指點點。幾位皇女仍然不動聲色,隻有大皇女眉頭微皺。

  獨自站立在大堂中的安仲揚,在國主眼裏,就像是一個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

  “咳,好了!安將軍,朕相信諸位大臣都是我皓月國的忠臣,你且把其中緣由向眾人說一下吧。”國主和顏悅色的對安仲揚說。

  “是,國主。臣之所以封了楚館,抓了所有人,是因為臣發現,楚館的憐人秦欽,身份不簡單!他是白虎國安插在我皓月國的細作!諸位大人,此事還在嚴加審問階段,還望諸位大人,私下裏不要過多議論,免得被敵人知道後斷了線索!”

  大皇女聞言鎮定了下來,即使查到秦欽是白虎國的人,誰會知道自己在其中做的事!而秦欽又沒抓到,楚館的其他人也不知情,此事應當沒問題了。

  “並且,臣懷疑,我皓月國內有人與那賊人有所往來!不然如何能混進都城,如何能成為楚館的頭牌!還挑唆郝然雲與安瀾月打架,使得國師府失去了少君!”

  最後一句話,安仲揚說的咬牙切齒,眾人也明悟了一般,怪不得安將軍如此生氣,原來是因為愛女被人利用了!還得罪了國師府,怪不得如此失態!眾人不由得有些同情這個安將軍,真可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