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暹繼續回榻前坐著了，端詳著他。

  “你搞什麽。”索顯冷道，睜開一線目光。

  “你們蘇靈第一件事，就是怪我。”映暹感到無奈又好笑。

  “不怪你怪誰？你弄的這事……”索顯虛弱得說話困難，映暹按了按他想要振起來的身子。

  “你是指我利用你對次改莉的好感啊……”映暹語調略拖遝，不待話落，索顯“啊”了口氣，打斷他：“你，你利用我，你利用我……”現在才知道啊，映暹略怔，以為這個索顯會比提倫心思細敏，不想還和從前差不多。映暹就是跟他不打自招了，引得他埋怨更多，大不悅說：“這個我以後跟你算賬。”

  “你想跟我說什麽？”映暹像對待臨終病人一樣溫柔了，低頭湊近他。

  索顯的一線目光停在他白飄飄的須發上了，半晌後澀然一笑，諷刺得很的那種笑：“你怎麽變成這副模樣？”

  “你如果指我不記事的話，是因為我自施了沉眠咒。至於這副模樣，就不清楚了。”

  “你自施沉眠咒做什麽？”

  映暹答不上來，提醒說：“我不記得。”

  “所以我問什麽都白問。”索顯說。

  映暹歪下頭，默認這看法。

  “你讓我蘇靈就這麽躺著，跟活死人一樣，你不慚愧？”

  “我慚愧。”映暹歉意說。

  “往後什麽打算？”

  “先想辦法，幫你擺脫虛弱。說是昭信，哦，項扶，蘇靈，對你有幫助。”

  “他蘇靈，把我治好。”索顯琢磨似的說。

  “你安心養著吧。不用擔心。”

  “你拿什麽這麽說。”索顯堵他了，這個心腸硬的家夥，向來說話不客氣。

  映暹幹看著他了，確實無法叫人相信什麽。

  “好吧，你盡力。”索顯忽然軟下話來。

  映暹真不了解他，愣了愣，驀然欣慰，愁雲淡去幾縷。

  誰又知道，剛有一絲好轉的局勢，還能變得更壞。

  這個棲留得最久的營地，迎來了又一個黑夜。

  小丟忽然覺得身後一陣寒意，轉身，一個白森森的人影什麽時候逼近她的？嚇得她一抽聲就要叫出來，那人雙手握住了她的脖子，隔空握著的，立馬讓她氣都透不出來。她無法呼救，直到脖子被擰斷，被那人扔到地上，她難受極了，想哭：“唔——唔——”喉嚨的聲音掙紮著。

  “啊——！”驚叫聲從凡體們休息的營房裏傳出。

  滅幻第一個衝向那裏，因為發出喊聲的是小丟。

  “出什麽事了出什麽事了！”有人比滅幻快，因為懸在房頂上。直接砸破房頂跳進去的，盤瑟撲。他那雙灰懨的眼睛自從徒弟賈斯沒了以後從沒亮過，這會兒亮了，精亮精亮，詢問著嚇得一屋女孩子互相抱縮成一團。

  “幹嘛，我是來救你們的！”盤瑟撲大聲嚷嚷朝她們衝前幾步，她們就團得更緊了。

  滅幻拍門進來了，愣住。

  小丟呢？

  “小丟！”他喊，衝去女孩們麵前。

  她們這才一散開，把小丟從中間讓出。小丟抱著自己縮得緊緊。

  “做惡夢了，大驚小怪什麽呀！”晴喧嚷出來。

  鶯鶯予以肯定地朝滅幻點點頭。

  “小丟，你還好？”滅幻伸手去握她的肩。

  她從床上滾下，滅幻都沒來得及抓住她。她滾到地上，掐著自己的脖子粗喘著。

  “你怎麽了？”滅幻和鶯鶯都去扶她。

  “就是做惡夢了。”晴再度吭聲。

  看看小丟的臉色，和滿臉的汗，也可以說是淚，滅幻無法以一句惡夢釋懷。

  鶯鶯敏捷地倒水給她了。

  屋裏鬧哄哄了，進來了不少人，有人是從盤瑟撲砸開的那個屋頂的洞進來的。聽說是小丟做了惡夢，漸漸散去了。晴的聲音幕景一樣，代表操凡心的凡人女子們說，你們把屋頂修一修啊！你們別走啊，把屋頂補了再走……

  “小丟，你做了什麽夢？”滅幻輕聲詢問。

  她使勁一搖頭，不願說，這丫頭平日強勢得很，怎麽突然變膽怯了呢？她始終摸著自己的脖子，滅幻就想拉開她手看一看那裏了。她忽然說：“我要去跟小棄睡。”

  “我陪你過去。”滅幻攙著她，走了兩步她就輕快得跑起來了。

  “小丟！等等，衣服！”滅幻急忙抓了床鋪蓋，追出去。

  鞋，鞋也沒穿。滅幻追上她後，徑直將她橫抱了起來。她就軟癱癱在他懷裏了。

  “怎麽了呀？”經過林千千旁邊時，她窺探著問。

  滅幻當她空氣一樣飄過。

  “撒嬌了吧。”路娜貝莎笑說，解釋林千千心頭的疑惑，“有人心疼，就是不一樣。”略羨慕。這才顧及到林千千聽了這話的感受，她搭拉著頭悶悶往一個方向去了。

  “這是幹嘛呀？”元奴達契走過來詢問了。

  滅幻剛好帶小丟走到小棄房前。

  “小丟，想跟小棄睡一起。”滅幻扭身朝他說，抱了抱緊小丟。

  “大半夜睡得好好的，換什麽房間。”元奴達契佇步，隔著一段距離拉長脖子朝滅幻懷裏的小丟瞧著。

  “她做惡夢了。”

  “這麽嬌氣。”元奴達契一絲無奈。

  “可以嗎？”

  “小棄晚間睡覺的規矩不是誰都不許打擾嗎？”元奴達契逡巡著四周說，驀覺眼睛閃了一下，有異物，亮光，一點點，極微，是他的先感捕捉，他剛要意識到什麽，他的視覺就一陣扭曲，不由得沉下頭去，想要抵抗，身體卻一點點要融化了一樣，不聽使喚，隻有手微攥了起來……

  滅幻剛要察覺元奴達契的異樣，看見他身後稀薄的一層夏丙基的身影逐漸浮現，張舞著一條手臂，猙獰地笑。然後他很快也感受不到什麽了，睜著的眼睛變得空洞。

  小丟推開風悠悠的門，小棄睡得輕，被門風吹醒，從床上不聲不響坐了起來。房間裏亮著燈，看見沒穿鞋的小丟低頭走進來。

  “小丟。”小棄喚她，平淡得毫不驚奇，她不能驚奇。

  “小棄，我想跟你睡。”她說。

  小丟走進來的那扇門無聲無息自己合上了，合得很緊，一絲風都沒有了，剛才隨風而入的冷氣還在屋裏沒有消融，小棄怎麽會突然覺得冷呢？她身上靈化過的衣服都擋不住的寒意。

  “好啊。”小棄說，打開懷抱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