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了！映暹出事了！”元奴達契憤憤道，當然不是映暹出事了，是看見映暹終於露麵了衝過去跟他說，“你跑哪去了？你竟然玩忽職守！你不好好看護重修，你上哪去了？”

  營地裏遊散在屋外的人迅速聚攏過來，采仙們和透著無知慌亂的凡體們。

  天還沒有亮，已經快要亮起。凡體們是在熟睡中聽到女子的哭泣聲驚醒的。伊方第一個敏覺地跑出屋，就看見采仙們亂哄哄圍著誰，低聲詢問。那個誰哭得泣不成聲，就是次改莉。她跪坐在地上，手緊緊攥著衣袖。痛恨懊悔似的，沉著頭滿臉淚水。

  映暹深一吸氣，目光一掃聚集過來的人。元奴達契也用眼角瞥了一瞥他們，說話聲音更洪亮了：“夏丙基是算好的時間吧，還是你跟夏丙基約好的？你不在他就動手！告訴你，你玩大了！提倫要沒命了！”映暹已經在往安置提倫的屋快步走去，他追在後頭，其他人也都跟著。元奴達契忽然意識到什麽，補充說：“你竟然有興致帶小丟出去玩！啊？就為那瘋丫頭一句話！”

  嘩，還不知情的人都震驚。滅幻要哭了，他不相信，就是他提出來的事，為小丟張羅的，結果就在映暹替他去實現這事時夏丙基跑來搗亂了。夏丙基究竟搗了什麽亂？看映暹緊張的神色，是真出大事了。

  兩個時辰前，營地裏很安寧的，仙二們在屋頂上，在樹下，有的在營地北麵的坡上，各種姿勢假寐。仙三們享受清閑，多數和凡體們擠在一個屋睡覺。隻有耶凱迪和謝汀德例外，坐在其中一間單屋外麵的牆腳下，他們已經是仙三中僅剩的男丁了，自然要湊在一起。

  滅幻靠在一棵樹下，眼一會兒睜一會兒閉的，心裏不平靜。他回想這兩日映暹的古怪。他怎麽還是覺得他像那個偷襲了杜風和鶯鶯婚宴的假映暹呢？可是假映暹，映暹已經親口承認那是夏丙基變的，元奴達契、芳姬兩雙眼睛盯著呢，這回怎麽可能又來個假的？並且元奴達契已經否認過映暹的異常，除非……

  就在快要破曉的時候，滅幻等待的事情終於來了。他隻是預感有事，要不然映暹的古怪作何解釋？他聽到大家振身而起的“倏倏”聲響，元奴達契從一個地方冒出來，走去了營地中間亮著火光的空場，正趕上芳姬身影一閃現，攙著提倫帶著次改莉憑空冒出來的情形。

  “怎麽回事？”元奴達契略淡的語氣脆聲問。

  “索顯受傷了！”芳姬在這麽說時，伴隨著次改莉急促而傷心的喘氣聲，她剛站穩就跑去了提倫的另一邊，握住他肩膀，目光緊緊追隨他埋下去的臉。元奴達契迅速走過來拂開她，那是毫不費力仿佛一股風帶開她的，就和芳姬一起攙著提倫進屋去了。就是映暹現在急步走去的那屋，房門一直閉著誰也不讓進，裏麵的情況秘密一樣，連在外麵聽聲都不可指望，是元奴達契特地為自己幻化的房子，是傳不出一點聲響的。

  鶯鶯在裏麵熟睡，元奴達契進屋後就讓她沉睡過去了。次改莉差點跟去裏麵了，但元奴達契在進門時用腳反踢上了門，說了句：“別礙事。”

  次改莉覺得自己討厭死了，隻會礙手礙腳。也許因為這樣，後麵就哭得越發傷心了。圍過來的人沒來得及跟她問清原由，提倫療傷的那間屋子，房門開了，元奴達契出來了，直接是迎著從天而降的映暹走上去的。他靈敏得很，總能在別人到來之前就舉步相迎。在他宣說出事了以前，映暹就已經顯得一副知情人的凝重了。他身上那股光明氣息回來了，滅幻一眼看去就發覺，可這隻會讓人接下來的分辨更加混亂。

  “好了，別作戲了。”映暹進了屋後，元奴達契還跟在後頭喋喋不休，以示譴責。

  元奴達契馬上換了副口氣，顯得傷心而沉重說：“你告訴我，怎麽回事？”

  “不是該先關心提倫的傷勢嗎？”映暹朝大殿中央走去，沒錯，是大殿，這間元奴達契給自己幻化的屋子表裏不一，多有特色簡直，空曠而華麗。

  提倫飄浮在半空，芳姬懸在他對麵，正給他輸氣。

  元奴達契說：“他氣息要散了，從現在起，必須有人時時為他輸氣，才能撐得久一些。”

  “輸氣？”

  “采靈氣，簡單說就是我們漫長修悟造化所吸納的天地之靈，最蠢又最快效的保命辦法。”

  “沒有別的辦法？”

  “當然，他都快死了！他死了沒有凡體，索顯的仙胚就要長眠在孕靈界了，消融在孕靈母體內。”

  “怎麽會這樣？”映暹怔住，完全沒料到的樣子。

  這個事事都穩的小子也有料不到的時候？元奴達契在心裏感歎了。

  “他沒有蘇靈？”映暹直直看著提倫，神情仍舊怔愣著，緩緩走得更近些。

  “怪我沒提醒你啊，我應該提醒你的，你這樣做很危險，”元奴達契說，略沉下頭去，“我是清醒的，怎麽容你幹出來這種事？”捫心自問一樣，痛心。

  “他不是我傷的。”映暹看著提倫的目光一收回，陡地轉過身瞧著元奴達契說。

  這話連芳姬都為之一震，冥識中的她略略抬起了眼睛。

  元奴達契張口半天，才說得出話來：“不是你！”

  映暹輕輕搖頭，那雙眼睛裏果然沒有愧意，明朗如常。

  “是誰？夏丙基？”

  “梵汐。”

  “你在說笑嗎！”元奴達契幾乎要和他吵起來一樣，衝去他麵前，挺挺胸瞪著他。

  “真的是他！”映暹肯定地說。

  “我不知道怎麽回事。”癱坐在地上的次改莉說，回想當時情形目光是混亂的。圍繞她的采仙們，凡體們，好不容易等到她開口，肯張口說話了，就在提倫療傷的屋外。

  “不知道怎麽回事，”她說，“夏丙基要殺我，提倫替我擋了那一劍，差點刺中提倫，但隻是差點，可後來……”次改莉喃喃一樣，抬頭目光張惶。

  大家心懸得緊緊，怎麽了？發生什麽了？催問聲不斷。

  “映暹前前輩突然出現，握住夏丙基的手……”

  將抵在提倫胸口的劍刺了下去。

  提倫痛苦嗷叫，倒地。夏丙基張大瞳孔愣愣回頭，忽然將靈化的劍指向……映暹！

  “你是誰！”夏丙基斥問出來。

  “你糊塗了，我是你。”映暹說，冷靜得一絲不亂。

  “我是糊塗了，你到底是誰！”

  映暹飛身離去，淡淡邪笑了一下。夏丙基就追過去了。

  次改莉隻能描述到這裏了，她還是一邊擔心提倫哭得眼淚嘩嘩，一邊留意到的情形。她懷疑是自己眼睛看錯了，把映暹和夏丙基看錯位了。應該是夏丙基刺了那一劍，映暹沒攔住。映暹去追逃逸的夏丙基了。

  真亂。

  滅幻驀一起身，他原本蹲在次改莉旁邊的，忽然說：“映暹前輩是夏丙基，夏丙基是……”想了想，“夏丙基是映暹前輩。”大家都怔怔望著他，他又自顧說：“映暹前輩……是……夏……不，是梵汐！”他衝破了迷霧，大聲說出來：“映暹前輩是梵汐！”

  誰也沒聽懂，這繞口令一樣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