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就告訴你，其實我們也都跟你們一樣好奇，你們的前世。此外，還有關二十五萬年前，煞劫的事。說來話長，要不你還是等那位前輩慢慢告訴你吧。”

  伊方輕點就透，不就是刨根問底嗎。

  “為什麽要在晚上，現在不行嗎？”

  “不要太急。之所以要在晚上，是因為白天人雜。不是誰都可以去聽的。而且，主要不能驚動小棄。”

  小棄是不能聽的，因為這會涉及到她是聖煙的前世，她現在是不宜聽到這些的，那會攪亂她平定的心緒。

  就如幽澗設想的那樣，伊方帶隊的凡體們，成功邀談了芳姬。連續幾個夜晚，他們圍著她在營房外麵的篝火旁，聽她講述關於深修采仙們的事情，也就是他們的“前世”。這時候別說是小棄了，連不在參與中的其他凡體都睡得安穩，絲毫不察覺。而好奇心重的仙三們都事先受了叮囑，不許閑湊熱鬧，這才按了動靜在營房裏休養。仙二們也隻是派幾個湊過去聽，其他一律遠遠圍觀，靜候別人的轉述。

  幽澗當然湊過去了，他是謀劃者，裝得很像，就像是隨意經過停下來聽一耳朵的，然後就抱著手閑站在不遠處，公然圍觀芳姬與凡體們的交談。她看他們的目光確實親切。而且她竟然笑了，在杜風向她問：“我和鶯鶯關係怎樣？”她驀地笑出了聲，這才叫人發覺，她原來是挺有生氣的女子。

  “我不清楚。”芳姬說，讓人更不理解她剛才笑從何出了。

  杜風就問：“那你為什麽笑？”

  “笑你啊。”她答得幹脆。

  杜風就愣了。

  伊方馬上反應過來說：“你肯定有哪個地方好笑。”

  芳姬就再一次笑了。

  杜風忙問：“我哪裏好笑？”

  鶯鶯也笑了，好像知道芳姬笑什麽似的。

  杜風就摟了摟他可愛的鶯鶯，忽然想起來，繼續問：“我和鶯鶯關係怎樣？”

  看見他們如此和滿，想想元奴達契那刁鑽狂拽傲誰都不放在眼裏的大爺架勢，芳姬就忍了忍口，敷衍說：“不好評論。”

  他們的關係就停在一句不好評論裏了。

  伊方迅速岔開了話去：“我呢？我以前什麽樣兒的？”

  “和現在差不多。”

  伊方就大失所望了，毫無新鮮意嘛。

  小丟說：“我厲不厲害？”

  空信說：“小棄是聖煙，我們以前認識嗎？”他要覺得一開始見到她就有熟悉感了。

  伊方也問：“我呢，我跟她熟識不？”

  隻有絮儒相當沉默，但是芳姬看他的眼神夠獨特，有特別的溫柔。主動說：“你還是老樣子。”

  絮儒說：“我嗎？”

  “嗯。”

  幽澗聽了好些廢話，想走過去提醒一下伊方了，該聊正事了。結果第一個晚上，就沒聊到正事上，采仙們最為關注的煞劫之謎，無人提。

  芳姬當年看護弱小采仙時，藍鳳、凡古納的記憶裏，她講什麽都很匆促。現在，這平靜的夜晚，凡體們圍繞她在篝火旁，那畫麵竟有些許閑適，她從容講述，終於提到了曾經那場煞劫的完整經過。

  她說：“一開始隻是邪靈泛濫，使人世陷入災難。直到邪煞借體，異變強大，所有人才相信，映暹的推測是對的，我們從一開始拯救的就不隻是人世，還有我們自己。”

  映暹已經有了一套完整的關於邪煞的說論，跟隨他的同伴更加篤定立場，漠視派很快也動搖了立場，朝他的隊伍靠了過來。

  “我去孕靈界觀察過了，我早就懷疑問題出在那裏。果然，——孕靈界發生了異變，日益泛濫的邪靈，就是由那裏孕生出來的。很不客氣地說，邪靈跟我們竟然是同一個母體。”

  一片嘩然之後是沉默，都在消化映暹所講述的事。

  這是他們第一次聚集在一起，兩方對壘一樣，由映暹倡導的誅邪派，和以梵汐為典型的漠視派，然而梵汐沒有來，他不屑來聽映暹的高談闊論。也許一部分是出於私怨，他多麽看不順眼自己的妹妹跟他出雙入對，哦不，他已經不認那個妹妹了，他是不想見到她的。

  “你們要問我依據在哪，你們可以去孕靈界坐修。花個百八十年，當然不需要那麽久，我已經把情況告訴你們了嘛。”映暹略帶調侃地說，“那裏有極細微不易察覺的煞靈氣，跟仙靈氣互衝，正在相融。想想會發生什麽，就是以後那裏出誕仙靈的概率慢慢會被邪靈取代。周期性，將由異常變為正常。我們再不插手根除這種現象，我們就要被邪靈取代了。”

  眾人驚訝，覺得離譜，要表示意見了，映暹抬手按了按他們的神色，“我不是危言聳聽。相信願知神最有資格對此做出判斷。也許她不能泄露天機，但總可以表示態度吧。”

  封湖蓮優眼裏早已流露認可，那寂寂帶笑的表情使人一看就懂，是早和映暹串通過的。

  映暹當然首先把想法告訴她，如果沒把握他就不會這麽興師動眾集結所有采仙了。封湖蓮優能判定他的想法，她也隻會做判定，從來不主動透露她願測到的事情，無比堅守願神禁規。這使得任何一個有求於她的人都隻會無功而返，她是隻為世道說話的人，映暹是很尊重她的，看不出她一向特別憐恤他的眼神還含有別的意味。

  她第一次主動說話，透露感想，在聽了映暹的推論後。

  “映暹，你就是能帶領大家結束煞世的人。”她說。

  映暹怔極了，和她對視良久。這可不單純是鼓舞，而是預言。

  映暹知道自己是對的，他比誰都好動腦子，在邪靈出現以後，他沒有停下過，用他那腦子實實在在辦了很多事。他和聖煙喜愛的人間，流難四起，繁華湮滅，為喚起某些采仙對人間的珍視，他用時逆術幫他們回到仙胚蘇靈以前，重曆一遍凡間記憶的美好。

  索顯（也即現在的提倫），就是這樣加入到保護人間行動的。這個被譽為力量之神的采仙，不輕易展露仁慈，然而確有一副好心腸。

  項扶（現在的昭信），還算是性情溫和的治愈神，隻是如果不是聖煙出麵打動了他，他絕沒有理由丟下他的仙草藥術，加入進來。聖煙總是“項扶哥哥項扶哥哥”甜音醉耳地衝他喊著。項扶對她的喜愛早就不是秘密，誰都知道，映暹可以容忍他這麽一直喜愛下去，正如聖煙也要容忍仙茵對他那路人皆知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