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老神仙派來的。”豆米突然說，令狄撒猝不及防。滅幻剛好走了過來。豆米斜視著他倆，故作高傲說：“老神仙走了，留下我照看小棄姐姐。”

  滅幻一臉迷惑。狄撒鬆開了按住豆米腦袋的手。

  小丟從屋裏出來了，打斷氣氛說：“你們誰陪我去找蘇拉！”

  “那隻狗已經壽終正寢了。”豆米麻利道。她看起來理所當然的局外人，這讓小丟很不喜歡地皺起了眉。

  “你們誰陪我去找蘇拉。”小丟再度說。

  滅幻將放在豆米身上的揣摩眼神一收，狄撒菲爾帶著替那狗默哀的神情，走開了。

  “小丟，別難過。”滅幻聲音有些沙啞了。

  “蘇拉很老了，也該歇息了。”豆米淡然說，聲音像背景一樣。

  小丟怔了好久，險些情緒失控，突然看一眼房門，冷靜下來，然後她轉身迅速跑掉了。

  滅幻忙要追，豆米拽了他一把，說：“告訴她，失去的就不要痛惜了，珍惜還在的吧。小棄需要她，讓她振作。”

  滅幻稍一愣，答應說：“好。”離去。

  沒人的走廊，豆米精明的臉上終於一露出哀傷。不多會兒，就有新一批趕來探望小棄的人打破了這處的寧靜。豆米在他們紛亂的腳步抵達以前，迅速消失了。

  歇普利娃按照指示來到起居樓的房間，認為這就是王助需要他隱蔽起來的地方，在這裏接收王助遞交過來的指令。那邊說：“從現在起，你們要想方設法給我刺激那個孽障，一定不能讓她好過。”

  “前輩放心，一定照辦。”

  “相信不用我廢話，你也該知道要多謹慎。”

  “是。”

  就這麽簡單互遞了幾個意識後，他膝蓋上加靈印停止了反應，逐漸隱沒。

  他坐在床榻前整個人保持了十幾秒的沉寂，然後一拂寬大的衣袖，站起，低垂著視線走出屋去。

  梵汐和別人不同，在眼下這種境況裏，他既不會像鶯鶯、昭信那樣，格外關心小棄，去她房間裏守著，也不會像桃宣、瑪米蒂那樣，有著濃厚的談興，三三兩兩一聚，交頭接耳。

  他從聚集在起居樓院子外麵的桃宣、瑪米蒂、婉心三人麵前經過，已經是第二次走進起居樓又走出來的情形，顯得百無聊賴。那三人低低說著話，在這個黃昏時刻表現出了一反常態的靜，僅僅是朝他走開的方向遞了一眼，就再無關注。

  梵汐走到東麵隨意的一個花木較深的地方，停了下來，簡直委屈地在心裏嘀咕：“師父呀，為什麽我念了你那麽多遍你一次都不出現，偏偏小棄一出事，你就……”突然斜起臉異樣一笑，念叨出來：“果然呀果然，是個色心不死的老，哦不，小色鬼……”這話不及落下句點，一個粉紅色小身影就驀地跳到了他麵前。

  “你嘴巴還是那麽癢啊。”小豆米隨意而平淡的語氣說。

  梵汐大吃一驚，雙腿立即就打哆嗦了，輕聲喚：“師……豆……”微微糾結。他防備地退了兩步，又忙不迭迎上前去道歉。但叫人意外的是，師父沒有顯露半點怪罪，而是惜字地跟他說：“別壓抑了，釋放你自己。”就走開了。

  梵汐瞪視著他離去的背影，在感慨了“不對勁呀”以後，試問自己是不是想被虐，撇撇嘴一笑。

  小丟暗暗啜泣了許久，然後假裝若無其事回到小棄休息的房間。

  鶯鶯起身把靠近床邊的位置讓給了她，將她的手握了握，然後走到屋子中間一張桌子旁邊坐下，昭信也坐在這裏。

  沒有人說話。

  滅幻佇候在外麵，他是緊跟在小丟後麵的。他費盡心思安慰她了，可她還是沒能放開自己把情緒宣泄出來，反而選擇一個人默默躲在暗處悲傷，他便默默不叫她察覺地跟著她。

  落翩這些天總時不時跑去神殿查探情況，這天便準時錯過了丟棄宅不久前發生的那場腥風血雨。他朝著滅幻走來，滅幻剛剛揮散因小丟而纏繞心頭的思緒，正陷入自責，為自己辜負了映暹前輩的囑托，沒有照顧好小棄而自責。

  落翩落步在他旁邊，將目光投向樓外落日餘暉的景象中。滅幻沒有察覺他，直到他開口說：“看來情況很糟。”

  滅幻怔然看了他一會兒後說：“你不在。”

  “我剛好去了神殿。”

  “很幸運。”滅幻低沉著視線，語氣沮喪。

  落翩當然不這麽認為，一露無奈。

  “映暹前輩來了嗎？”他問。

  “是的，但沒人見到他。”滅幻腦子裏突然聯想到小豆米，怔住。

  落翩凝視著他，有所等待。

  “我現在腦子亂，失陪。”滅幻說完便疾步離去。

  他沒有費多大勁就找到了豆米，豆米正圍繞起居樓打轉。他徑直走過去說：“你……你是映暹前輩？”可惜的是他沒有看到豆米有任何異樣反應，所以他的篤定很快就動搖了。

  豆米說：“你腦子暈了吧，我是誰？”又說：“我可是老神仙派來的使者，別在我麵前胡言亂語。”

  主要是豆米那副機靈可人的小姑娘模樣，叫人著實不忍心把她和映暹前輩聯想到一起。

  滅幻怔然說：“我沒聽映暹前輩提起過你呀？”

  “那是因為我特別，不能隨便提！”小豆米詞堅意定，一副不容置辯的語氣。

  滅幻不說話地看著她，用這沉默繼續有所懷疑。豆米也看他，等待了一會兒，突然垂下目光說：“你猜得不錯，是我。”聲音和語氣都在一瞬間將映暹的神韻從那個小身體裏釋放了出來。

  滅幻喜得幾乎要跳了起來，極力忍住。他無比驚訝於這個結果，雖然猜中了卻直到現在還不敢相信，“映暹前輩，真的是你！”他低聲激動說。雖然不久前才見的麵，卻像是隔了很久一樣，在這突然變得紛亂的局勢下，顯得多麽難能可貴。

  “噓，別聲張。”他用同樣很低的聲音說。

  滅幻急切想表達自己，張了張口，卻被映暹若無其事一走開的動作打斷了。

  他愣了愣，聽見說：“什麽都別問，時候到了自然會跟你講。”然後隻能望著他那豆米的樣子漸行漸遠。

  滅幻腦子裏一浮現關於豆米過去的種種，唏噓不已感慨萬分的同時，笑到臉麻。

  原來映暹前輩啊，你一直就在我們身邊。